第98部_在人间.pdf

在 人 间 ! 我终于来到人世间，在尼日尼城大街上一家 “时兴鞋店”里 当上了学徒。 我的老板是个矮子，体形又小又圆。他脸色黑红，皮肤很粗 糙，牙齿呈绿色，眼睛为淡淡的污泥色。我看他像个瞎子。为了 验证我的判断，我不停地做着鬼脸。 他声音不大但却很严厉地说：“你别做怪样！” 原来这双污泥眼能看见我，我有点扫兴。但我还是不相信这 双眼睛能看见人。可能是他猜出来我在做鬼脸吧？ “我已经说过了，不要再做怪样。”他训斥说，声音更低了， 厚厚的嘴唇基本上没动。 接着他低沉而干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别挠你的手，你现 在是在城里大街上第一流的商店里干事，你要记住！学徒应当站 在店门口纹丝不动，就像一尊雕像。……” 我不知道什么叫雕像，但我也不能不挠我的手，从我的手到 胳膊肘到处都是红斑和烂疮，疥癣虫咬得我非常难受。 “你在家里干什么活？”老板瞅着我的手问到。 但我刚开始讲，他就摇着长着灰头发的脑袋傲慢地说： “捡破烂啊，真不如要饭的，更不如偷东西呢！” 听他这么说，我有点得意地说： “我也曾偷过东西呢。” “什么？你还偷过东西？”一听我的话，他突然伸出两只手往 一张斜面办公桌上一摁，就像一只猫伸出了两个爪子，吃惊地睁 大了他那双空虚的眼睛，盯着我的脸。 我于是向他解释了偷东西的事情。 “我们不计较这些小事。不过，你要是敢在我这里偷鞋或偷 —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钱，我会把你送进监狱，毫不留情直到长大成人。……” 老板是平静地讲这些话的，却着实吓了我一跳，我更加不喜 欢他了。 在这个鞋店里，除了老板外，还有我的表哥———亚克夫的萨 沙。另外还有一个稍大店员，是一个伶牙俐齿、很会招揽生意并 且两颊绯红的人。萨沙穿着一件褪成棕色的小礼服，戴着衬胸， 扎着领结，散着裤脚。他态度傲慢，从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的外祖父领我来见老板的时候，让萨沙有事时帮帮我。萨 沙皱着眉头，大模大样地说： “那他必须得听我的话！” 外祖父伸出一只手按了按我的头，硬把我按低一头，说。 “不管是年纪还是职位，他都比你大比你高。你要听他的 话。” 萨沙瞪大眼睛教训我说： “你一定要记住外公的话！” 由此从头一天起，他就开始利用这种高我一等的地位。 “卡什林，别瞪眼。”老板经常说他。 “老板，我没瞪眼。”萨沙低下头回答。 可是老板接着又说道：“你别拉长脸，顾客们会把你当成一 只公山羊的……” 大店员毕恭毕敬地陪着笑脸，老板咧开了难看的嘴巴。萨沙 满脸发紫，灰溜溜地到柜台后面去了。 我不喜欢这类话，而且有许多词也听不懂。有的时候我觉得 他们是在说外文。 每一个女顾客进门，老板就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摸着 上髭，装扮出一副甜蜜的微笑。这种笑容弄得他脸上都是皱纹， 比平时瞎眼的样子更可怕。大店员把两臂紧贴在腰际，挺直身 子，两只手恭恭敬敬地。萨沙紧张地不断眨眼，极力掩饰那双暴 — ! — 在 人 间 眼睛。我站在店门口，偷偷抓我的手，仔细观察他们做生意的规 矩。 大店员在女顾客面前跪下去，给她试鞋，他的手指轻轻地张 开来。手小心翼翼地碰到那个女人的脚，生怕把那只脚碰断似 的。其实那只脚很肥胖，就像一个倒放的歪脖子酒瓶。 有一次，一个太太不停地颤她的脚，缩起身子说： “哎呀，您弄得我好痒啊……” “这是为了礼貌，太太！”大店员连忙解释到。 看着他对女顾客那种肉麻样，实在可笑。为了不笑出声来， 急忙扭过脸去看店门对面的玻璃。可是我又想观察他做生意的样 子，店员的那一套手法真让我很开心。同时，我也猜疑：我到老 恐怕也学不会那么有礼貌地张开我的手指，那么灵巧地给别人穿 上鞋。 平时老板经常走出店堂，到柜台后面的一个小房间去，还把 萨沙叫去，只留下大店员一个人与女顾客打交道。一次，来了一 个棕红色头发的女人，他摸过那女人的脚以后，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