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生成性與個人的生成性- 一個非實體化的文化心理學論述.docVIP

文化的生成性與個人的生成性：一個非實體化的文化心理學論述 李維倫 林耀盛 余德慧 國立東華大學 本文論述的出發點是：討論社會文化在心理學研究與知識中的角色其實正是心理學家的一項反省行動，而對這項行動本質的承認將動搖了心理學家必需是「客觀無涉入之研究者」的幻想，也進一步地挑戰以「具有主動認知與行為功能之粒子化個體」做為心理學知識對象的幻象。這樣的主張並非只是批判與破壞的言論，它更重要的意涵在於對人寓居於世之「置身性」(situatedness)的肯認。置身性指的是人存在的條件：人的每一個經驗、每一項行動總是脈絡的、互動的、以及時間性的；它先於任何心理學對人的設定，也先於任何的主體意識。當代心理學興起的主要特徵之一為以自然科學實証典範為師，並以統計方法將人之置身性化約為非本質的個別變異從而將之篩除。在此背景下，恢復人的置身性，也就是承認心理學家以及其所要瞭解的對象都是有所置身的作為者(situated agents)，必然是對實証典範的批判。不過，這樣的審度方向也讓心理學，尤其是在台灣發展的心理學，有機會接軌到世界上其他地區學者對現代主義反省後而出發的後現代思潮，從而讓台灣的心理學本土化運動避免陷入義和團式敝帚自珍的封閉困境。 因此，本文所要抵達的是：對以人為承軸的文化生成性的恢復，其中包括了對文化的生成性與個人的生成性兩者之本質與操作的考察。一旦我們將目光聚焦於人的置身性上，我們將進一步發現，每一個置身都是一種聚集(gathering)，也就是一種生產。而在這樣的生產中，我們將有能力與空間來談相映與文化與個人層次的生成性運動。 不過，上述的認識在台灣當前的心理學本土化運動中卻鮮少被思及。雖然當前在台灣願意承認社會文化脈絡對心理學研究與知識之重要性的學者不在少數，但有兩個相關的思考模式阻礙了多數人對此一運動本質的認識。其中一個思考模式是以「東方」與「西方」做為兩個對立範疇來思考心理學本土化的意涵。在這樣的「兩造」思考模式裏，心理學本土化的論述從民族主義文化復興式的吾土吾民觀點到較為細致的互為體用觀點所在多有。同時，部分學者修改「東方」與「西方」的對立模式，而以「集體主義」與「個體主義」比賦於「東方文化」與「西方文化」的差別，不過這在根本架構上仍是「兩造」的思考模式。以「東方—西方」兩造對比的思考模式是大眾最直接、最容易上手的思考工具，也是一兩百年來華人文化圈對於外來文化接觸影響的主要思路。但在近代東西接觸的一兩百年後的今天，華人文化圈的社會科學學者仍然在這兩造模式底下思考著本土化的問題，似乎告訴我們這樣的思考路數並沒有帶領華人文化圈的反省抵達任何實質的結果。 另一個思考模式，或許就先稱之為主體實體模式，承認人的社會文化脈絡置身，並批評西方心理學中的主流實証典範以對象化、客體化的方式進行的心理學研究無法抵達有所置身的經驗者。但這個思考模式卻太輕易地接受個人主體做為知識與價值的立基所在。對「主體」的擁戴表面上是對治了把人客體化的弊病、恢復了人的價值，但實際上卻沒有離脫現代主義中對人的理性(或非理性)的信仰。自然科學的實證典範不正是立基於對人的理性信仰之上，不正是把人的理性視為所有的知識與價值的基礎？除此之外，人之現象中的獨異性被當成是「主體」的內在之物，主體被對待成「實體」一般，反而像是獨立於情境脈絡的存在者，這又與其根本主張相矛盾。 因此，為了抵達本文所關心的文化生成性與個人生成性的論述，本文的申論包括以下幾個部分。第一，審察學者們對涉及社會文化之心理學研究的反省思考，指出其盲點與矛盾之處，以顯示：當社會文化被納入心理學的考慮之中時，並非只是多了一個變項，而是對以實體預設(主要是指將人視為主體實體及其延伸而將文化也視為實體的預設)為核心的當代心理學的顛覆。第二，在取消了以文化實體為基底的文化接觸「兩造」思考後，本文第二部分將以「文化間的交互參引」來說明台灣之心理學者以其置身位置所得以出發的論述行動。打破文化實體論並非否定文化的存在，而是將文化還原到其曖昧、糢糊、流動、且創生的生成性本質上去。第三、接著，本文的第三部分將指出心理學以主體實體(不管是將其主體化或客體化)為預設實是造成其內部矛盾的盲點，而進一步提出以折非主體的折疊思考來探問心理學現象。 一、族群與文化對心理學研究所構成的議題及其意涵 藉由討論有關族群與文化研究的反省，本節將逐步揭露這樣的論點：當「族群」、「社會」、「文化」被納入心理學的考慮之中時，研究者所遭遇到的並非只是在研究上多設想一個變項而已，而是對於研究者的研究行動的一個根本的挑戰，並且這個挑戰的本質即在於顛覆以主體實存與文化實體為核心的當代心理學。不管是以一個社會裏的多元族群與多元文化環境來看，或是從全球化的角度視之，從事與族群及文化相關的研究本身即是一個社會文化行動。當族群與文化不再被視為永久不變的穩定建構，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