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东亚儒学经典诠释史的四书学.PDFVIP

四、東亞儒學經典詮釋史的四書學 黃 俊 傑  本次研討會主題是 「東亞的四書學」，所採取的基本上近 於平石直昭教授所謂的「橫貫東亞全體的儒教教理的發展史之 分析視角」。從這個研究視野來看 ，東亞的四書學解釋史研究 可從許多問題切入 ，其中較能產生具體成果的問題如下 ： 1 、東亞思想史上的經典詮釋者解釋經典呈現何種類型？ 他們透過何種方法與途徑以建構詮釋的類型學？ 2 、某些經典 ，例如 《四書》、《易經》、《詩經》，到底具有 何種神秘的吸引力 ，因而可以吸引數千年來詮釋者的 心志？這種吸引力來自何處？ 3 、東亞經典詮釋者選擇某一部經典或經典中的某些篇章 進行詮釋時 ，依據何種選擇標準？為什麼？ 4 、東亞經典詮釋者如何透過經典詮釋而安頓他們自己的 主體性 ，並建構他們的文化認同或政治認同？ 以上這些問題的探討 ，都可以印證楊儒賓教授所說 ，解釋 者均有其理論基礎，也都有其對經典價值的契入（commitment ）， 而且解釋者的價值 「契入」愈深刻與理論基礎愈厚重 ，愈能在 經典解釋史上留下印記 。 從東亞經典解釋史來看，為什麼《四書》的解釋代不乏人， 而且成為東亞儒學發展史的公分母呢？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四 臺灣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中研院文哲所合聘研究員 294 東亞儒者的 四書詮釋 書》言簡意賅 ，內容深刻，使後代的經典解讀者溫故就可以知 新 ，體驗經典作者的心志於千百載之後 ，而成為經典作者之異 代知音。舉例言之 ，孔子 （551-479B.C. ）畢生慕道求道 ，欣夕 死於朝聞 ，以 「道不行」而有心 「乘桴浮於海」。孔子求道心 志之堅之篤 ，使他的學生深歎欲從而未由。一部 《論語》正是 先秦孔門師生求道向道的心路歷程的實錄 ，孔子兩度以 「一以 貫之」形容他終生所抱持的 「道」。在 《論語》解釋史上 ，歷 代解讀者對孔子 「吾道一以貫之」解釋眾說紛紜 ，這固然與解 讀者個人之思想傾向、方法論立場以及時代思想氛圍有關 ，但 是 ，在 《論語》文本中孔子之言的模糊性 ，也為後代詮釋者保 留了極大的詮釋空間。孔子在春秋時代 （722-481B.C. ）以 「吾 道一以貫之」一語 ，自述他艱難的心路歷程，引起了兩千年來 東亞各地儒者諸多解釋。中國儒家經典詮釋是一種體驗之學或 牟宗三先生所謂 「生命的學問」，但是 ，每位解讀者之生命歷 程與體道經驗各有不同 ，各從互異角度切入 ，此所以孔子 「吾 道一以貫之」之詮釋 ，歷二千年而說解紛紛 ，各種詮釋典範之 間之 「創造的緊張性」，乃成為中國以及東亞儒學思想史綿延 發展的內在動力 。 在數千年東亞歷史的轉型期中，經典解釋的變遷一直在文 化變遷中發生指標性的作用。中國儒家經典中許多價值理念如 「夷夏之防」、「民貴君輕」等 ，在傳到日本與朝鮮之後 ，就會 在中華文化價值與日韓地域特性之間，產生某種具有創造性的 張力 。《論語》中 「道」，德川儒者理解為 「先王之道」，這種 解釋減低了如果 「王」與 「道」不合一的狀況下 ，儒者所面對 的抉擇的困境。孔子與孟子都體認 「道」雖然孤行而不殆 ，永 存而不亡 ，但在歷史進程中並不必然落實在 「王」者的政治施 設之中，萬一「道」不被「王」所實踐或甚至被「王」所出賣 ， 孔子自歎 「道不行 ，乘桴浮於海」，孟子則甚至鼓吹諸侯起而 統一天下 ，以 「不忍人之心」行 「不忍人之政」，易姓革命 ， 使 「王道」政治重見天日於人間 。孔孟這種政治思想對德川日 東亞儒學經典詮釋史的四書學 295 本政治體制，仍有潛在的威脅，所以，德川儒者以「先王之道」 解孔子的「道」，可說拆除了孔子政治思想中可能引爆的雷管 ， 使 《論語》更能融入德川政治與社會之中 。此外 ，《論語》中 所見的 「夷夏之防」這項價值理念 ，也歷經日本儒者賦予新詮 釋 ，他們以 「文化認同」解構 「夷夏之防」中的「政治認同」。 例如伊藤仁齋解釋 《論語》「子欲居九夷」時 ，就說 「吾太祖 開國元年，實丁周惠王十七年。到今君臣相傳 ，綿綿不絕。尊 之如天 ，敬之如神 ，實中國之所不及 。夫子之欲去華而居夷 ， 亦有由也。今去聖人既有二千餘歲 ，吾日東國人 ，不問有學無 學 ，皆能尊吾夫子之號 ，而宗吾夫子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