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蜂器》—(英)伊恩·班克斯.pdf

第一部分 那是我的地盘 那天，哥哥逃跑了。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巡视祭祀柱。其实，我已经 预感到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是“捕蜂器”告诉我的。 在小岛的最北端，破旧的船台摇摇欲坠，东风吹来，锈迹斑斑的绞盘 把手仍在吱吱作响。远处，在最后那个沙丘对面，是我的两根祭祀柱。 一根柱子上钉着老鼠脑袋，上面还有两只蜻蜓，另一根上是一只海鸥和 两只老鼠。我刚把一只老鼠的脑袋钉在柱子上，这时，一群鸟飞过来， 在夜色中发出阵阵叫声。鸟群掠过小路，飞向沙丘，它们的巢就在附 近。我检查再三，确定老鼠脑袋已经钉牢了，然后，我爬到沙丘顶，拿 起望远镜向远处望。 我看到了从镇上来的警察，迪格斯。他骑着自行车从小路走来，沙子 路面很松软，车轱辘不时地陷进去，他弓着身子，脑袋压得很低，费力 地踩着脚踏板。到了桥头，他跳下自行车，将其靠在一边的铁索上，然 后朝桥中央走去，我家的大门就在那里。他按了一下门铃，站在那儿朝 四下里看了看，沙丘静立，鸟儿归巢。我隐藏得很好，他没有发现。一 定是爸爸接的门铃电话，只见迪格斯上身微屈，朝门铃旁的小孔说了几 句，然后推开门，穿桥来到小岛上，向房子走去。他的身影消失在沙丘 后面，我又在那儿坐了一会儿，挠了挠裤裆。风吹着我的头发，小鸟也 回到了它们的窝里。 我从腰带上扯下弹弓，拣了个半寸大小的钢珠放在弹兜内，瞄准，然 后用力射出。弹珠越过小河，穿过电线杆和小吊桥，到达陆地，最后击 中写着“止步——私人领地”的牌子。我听到了砰的一声，笑了。这是个 好兆头。“捕蜂器”也有弄错的时候 （这很少见），不过，我有一种感 觉，不管它向我发出什么警告，总是至关重要的；我也怀疑可能会是坏 事，但凭我过人的智慧，一定能领会它的暗示，然后检查祭祀柱。现在 看来，我的目标仍然是正确的，事态的发展仍由我掌控着。 2 我不打算直接回家。迪格斯来的时候，爸爸不愿意我露面，这样也 好，太阳落山之前，我还有几根柱子要检查。我纵身而起，沿着沙丘的 斜坡滑下来，站在它的阴影里，然后回头看那些小脑袋和身子，它们守 望着北面通向小岛的路。它们看上去不错，粗糙的毛皮包裹着干瘪的四 肢；绑在树枝上的黑丝带在微风中飘来飘去，向我致意。现在，我确信 事情没有想像中那么糟糕，明天我会向“捕蜂器”询问更多消息。比较幸 运的话，爸爸可能会告诉我一些事情，如果更幸运一些，他的话甚至可 能是真的。 霞光完全消尽，星星要出来的时候，我离开了“碉堡”里的那些脑袋和 尸体。几分钟前鸟群的骚动告诉我，迪格斯已经走了，我飞快地跑回 家。像往常一样，房间里所有的灯都亮着。爸爸走进厨房，看到我。 “迪格斯刚来过，我想你大概知道。” 他刚刚抽完一根粗雪茄，现在，他把烟蒂放在水龙头下，棕色的烟头 在水中咝咝作响，完全熄灭了，他把浸湿的烟屁股扔进垃圾桶。我把东 西放在大餐桌上，坐下来，瑟瑟发抖。爸爸打开气灶，掀开锅盖，看了 看里面正在加热的汤，然后转身看着我。 房间里升起一股灰蓝色的烟，大约齐肩高，并且不断翻滚。这可能是 我穿过后门廊的两道门走进厨房时带进来的。烟慢慢升起，弥漫在我俩 之间。爸爸盯着我，我开始不安，赶紧低下头，玩弄桌上弹弓的黑色弹 兜。他看上去很忧虑，这个念头闪现在我的脑海里，不过，他善于伪 装，可能这只是演给我看的，因此我仍然十分怀疑。 “我想，最好还是告诉你。”他说，然后又转过身去，拿起一把木勺搅 锅里的汤。我等他继续说。“是埃里克。” 他不需再说下去，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一句话已足以让我料 到，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要么死了，要么病了，要么是遭遇了什么不幸， 要么就是埃里克干了什么坏事。只有一件事能让爸爸担心，那就是埃里 克逃跑了。然而，我什么都没说。 “埃里克从医院里跑出来了，这是迪格斯过来告诉我们的，他们认为 他可能会回这儿来。把桌子上的那些东西拿开——我跟你说过了。”他 喝了口汤，仍然背对着我。我等他转过身，然后把弹弓、望远镜和铲子 3 拿到一边。他的语调依然很平稳。“我想他跑不了太远，用不了一两 天，警察就会抓到他。我只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省得别人听到什么 后乱说。拿个盘子来。” 我走近橱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盘子，然后又两腿交叉着坐下来。爸爸 转过身来搅汤，顿时香气扑鼻，盖过了烟味。我能感觉到肚子里的骚动 ——一股激流不断升腾，咕咕作响。埃里克又要回家了，这令人亦喜亦 忧。我知道他会这样。我根本不需要就此事询问“捕蜂器”，他会到这儿 来。我在想他得过多久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