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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的美人鱼 归来的美人鱼 整个夏天，秋染的床头都放着一本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临睡前翻上几页。寂静的夜里能听到新鲜纸张刺啦刺啦的声响。午夜，清冷的月光洒在阳台一角，映着蓝蓝的光。青木还没有回来。如果他早回来，看到秋染在看童话书，会嗤之以鼻地嘲笑她：“你已经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了。”她闻到他身上陌生的香水味，看到他脱下一件新的衬衣，那种花里胡哨的样式，一定不会是他自己买的。是啊，她已经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可是，如果当初不是相信童话，又怎么会嫁给他。 童话里，小美人鱼为了和王子在一起，和巫婆交换，要忘记游泳，换来一双可以行走的腿。可是，一洲曾经说过，再美的美人鱼，都不能忘记游泳。这个夏天雨特别多，滴答滴答下了一夜。就在这样一个瞬间，秋染忽然想起那个夏天，想起一洲的脸。 2 那年夏天，特别燥热，层层热浪在身边翻转流动，知了声嘶力竭。刚刚走出校园的秋染和一洲，日子过得兵荒马乱。秋染在一家外企做翻译，一洲在另一家公司做市场推广，经常会出差。城市里污浊的空气，破碎的人行道，红灯太久的红绿灯，拥挤的公交车，让秋染觉得莫名沮丧，她怀疑那些中年以后的静好生活到底是怎样得来，有时想一夕变老，中间这些挣扎全部省掉。 租住的公寓年代久远。有时正在电脑前工作，忽然断电，一片漆黑，正在翻译的文件全部丢失，打电话给在外地的一洲，他会说：“姑娘，你要学会自己修保险丝，疏通马桶，给电脑重装系统这些活儿。”她觉得他一点也不爱他。独自在黑暗中度过一夜，常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回来的时候，公寓也会忽然断电，他会指挥她：“去，到门口老奶奶那里借一把改锥来。”秋染不情愿，那个老太太脸阴得像寒冬的天。最后拗不过一洲，不情愿地去了，小心翼翼地和老太太说话，竟然轻易借到东西，原来，她并不是那么可怕。一洲举着手电筒，很耐心地教她。她撅着嘴，流着泪，戳戳弄弄，竟然在一洲的逼迫下，真的学会了接保险丝。后来，她又学会了疏通马桶，给电脑重做系统。可是她觉得一洲一点也不宠她，自己的爱情灰扑扑的，像是压在箱底的裙子，没有光彩。 那年冬天是一洲的生日，老板却临时接待客户需要秋染加班翻译。她想也没想就找了理由拒绝了，年轻姑娘的心里，爱情是天大的事情，要陪男朋友过生日，是什么事情也不能阻止的。回到家里兴冲冲地向一洲表功，说自己拒绝了加班早点回来给他过生日。没想到，却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批评。他说：“傻姑娘，如果，工作和男友约会起冲突，永远都要选前者，它不会辜负你。”秋染觉得一洲说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他有天也许会辜负她，于是就在那天晚上，结束了爱情。童话里，小美人鱼为王子做了那么多事情，可王子却浑然不觉。秋染觉得灰了心。 爱情结束得干净利索，伤心也有点漫不经心。临走的时候，一洲还说：“傻姑娘，再美的美人鱼，都不能忘记游泳。” 3 不久，却真是她没怎么认真对待的工作辜负了她，因为差强人意的表现，秋染被炒鱿鱼。不过，她一点也不难过。那时，她刚刚认识了老板的一个大客户林青木。 那天，公寓里忽然又断电，青木恰好打电话来。那种生活在底层的窘迫心酸在胸口堆积着，一下子喷涌而出，她哇得大哭出声。青木很快上楼来，黑暗中摸索到正在哭泣的秋染，把她揽在了怀里。房里的一切在月光下渐渐清晰，青木看了一眼，叹口气说：“你怎么能住在这里。”他没有去爬高修保险丝，也没有逼迫秋染去借工具，而是带她去了酒店。酒店的灯火通明让人觉得自己像高贵的公主，潮湿灰暗的心里一下子被水晶灯的流光溢彩染亮。 接下来是鲜花钻石，烛光晚餐，巴黎浪漫之旅，迪奥的新款长裙，她使劲按捺着热烈跳动的小心房，接受着命运安排的一切。书上说，嫁给有钱人是一项风险投资，收益很大，却后患无穷。秋染在爱情的路上顾盼张望了很久，也没有看到隐藏的后患，于是，相信童话里有些故事是真的，嫁给了青木。 她过上很多女人羡慕的阔太太的生活，种花，养狗，做美容，做瑜伽，不用上班，睡到自然醒。青木还会时不时送花给她，偶尔制造一些小惊喜宠爱她。家里做饭有保姆，出门开车有司机，一切安排地舒适妥当。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童话常常都是这样结尾。秋染也以为自己的幸福刚刚开始。 4 结婚两周年纪念，青木竟然忘记了，秋染泡在浴缸里喝完两瓶红酒，七分熟的牛排已经凉透，才等到晚归的他。抱怨他越来越不懂浪漫。青木不以为然地笑笑：“浪漫？浪漫就像一件华丽的晚礼服，你会天天穿着它？”心里仿佛一团湿重的云团压着，忧伤一触即发。 结婚三年的时候，青木开始抱怨秋染身材不够好。秋染说：“你不是苦恼我的身材不够好，而是苦恼为什么不能拥有更多的好身材。”青木仿佛被窥破心事一般，目光躲闪。 他的抱怨，让秋染渐渐不自信起来。她开始更加努力的打扮自己，试图变回曾经让青木心动的自己。这样的改变果然是有些用处的。青木回家的时间又渐渐多起来。秋染觉得心很痛，痛的时候，秋染就在想，小美人鱼在失去美丽的尾巴蜕变成双腿的时候，一定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