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流勇退－范蠡的人物形象.PDF

第五章 急流勇退－范蠡的人物形象 范蠡 ，字少伯，生卒年不詳，春秋楚宛三戶人。與文種同事越王句踐二十餘 年，苦身戮力，卒以滅吳 ；北渡兵於淮，以臨齊晉，號令中國，以尊周室，句踐 以霸，而范蠡尊為上將軍。范蠡事見於《國語》之〈吳語〉、〈越語上〉 、〈越 語下〉等，其中又以〈越語下〉一篇最詳。《史記．越王句踐世家》當中除了句 踐復國的事蹟以外，太史公也花了相當大的篇幅在介紹范蠡離開越國其後之事， 其地位直可視為一篇附傳；除此以外，在〈貨殖列傳〉裡亦有關於范蠡 「三致千 金」之語。因此司馬遷對范蠡其人可謂迭有舖陳，值得吾人深究。 《史記》所述范蠡事 ，蓋以《國語》為藍本。故本節討論將以《國語》為主， 藉由原文比對的方式，嘗試與《史記》中所刻畫之范蠡形象做一分析比較。 一、長於盱衡情勢，判斷時機 據《國語》云，范蠡和文種同樣身為越王句踐的謀士，然而一長於內政，一 精於軍事，兩人是各有所擅 。《國語．越語下》： 王曰：「不榖之國家，蠡之國家也，蠡其圖之！」對曰：「四封之內，百姓 之事，時節三樂，不亂民功，不逆天時，五穀睦熟，民乃蕃滋，君臣上下 交得其志，蠡不如種也。四封之外，敵國之制，立斷之事，因陰陽之恆， 順天之常，柔而不屈，彊而不剛，德虐之行，因以為常；死生因天地之刑， 天因人，聖人因天，人自生之，天地形之，聖人因而成之。是故戰勝而不 報，取地而不反，兵勝於外，福生於內，用力甚少而名聲章明，種亦不如 蠡也。」1 在《史記．越王句踐世家》裡也有類似的對話，文字稍殊而其意不變： （句踐）欲使范蠡治國政。蠡對曰：「兵甲之事，種不如蠡 ，鎮撫國家， 2 親附百姓，蠡不如種。」 雖然如此，但在《國語》的記述裡，范蠡和文種，其實都曾為越王句踐提供 許多策略上的建議。只是在〈吳語〉和〈越語上〉的文字中偏重於發揮文種的長 才；而〈越語下〉一篇則是集中描述范蠡的足智多謀和對局勢精準的分析與判斷。 到了《史記 ‧越王句踐世家》裡，我們認為太史公特別著意將范蠡在軍事上的專 長加以發揮，突出了范蠡 良將的色彩。雖然身為長於軍事的將領，但范蠡在太史 公心目中，是一名長於盱衡局勢，懂得精準掌握最佳時機的「參謀 」，並不在強 調他領兵作戰的能力 。《國語》所謂「四封之內，百姓之事，蠡不如種也；四封 之外，敵國之制，種亦不如蠡也。」的論點，在《史記》裡是確然地區隔開來了， 不過也不可否認 ，《史記》明顯地讓讀者留意到：范蠡長於謀略的能力，其實才 是直接影響吳越二國的命運，決定二國的興亡盛衰的關鍵。因此，范蠡成為越王 句踐復國過程中最倚重的幕僚，其運籌帷幄的能力甚至比文種更加搶眼出色。歷 來也多有將范蠡與張良相提並論之語。如蘇軾曾言： 1 《國語‧越語下》，頁６４６。 2 《史記‧越王句踐世家》，頁６９１。 范蠡 、留侯雖非湯武之佐，然亦可謂剛毅果敢，卓然不惑，而能有所必 為者。觀吳王困于姑蘇之上，而求哀請命于句踐。句踐欲赦之，彼范蠡者， 獨以為不可，援桴進兵，卒刎其頸；項籍之解而東，高祖亦欲罷兵歸國， 留侯諫曰 ：「此天亡也，急擊勿失。」此二人者，以為區區之仁義，不足 以易吾之大計也。3 可見范蠡謀士的形象深植人心。至於太史公在那些層面彰顯強化范蠡長於盱衡局 勢，判斷時機的特質，可藉由以下三個事件來做探討。 （一）諫越王毋先伐吳 魯定公十四年，吳王闔閭伐越，越王句踐敗之於檇李，闔閭傷重而死。後三 年，夫差伐越，報檇李之仇。越王句踐起師逆之。這段過程，在《左傳》、《國語． 吳語》及《國語．越語上》等史料中，俱未提及句踐在吳王夫差起兵之前即有先 發制人的打算。換言之。在上述的記載中，句踐是處於被迫迎戰的角色。但在《國 語．越語下》裡首先就提到句踐是主動伐吳，而《史記》就沿用這個記敘： ‧‧‧‧‧‧‧‧‧‧‧‧ 越王句踐即位三年而欲伐吳 ，‧‧‧范蠡進諫曰 ：「夫勇者，逆德也；兵 者，凶器也；爭者，事之末也。陰謀逆德，好用凶器，始於人者，人之所 卒也；淫佚之事，上帝之禁也，先行此者，不利。」王曰 ：「無是貳言也， 3 明‧凌稚隆輯校，李光縉增補，日本有井範平補標 ：《補標史記評林‧越世家》，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