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公共领域.PDF

第二章、失落的公共領域 不論是德文的Öffentlichkeit ，或是它相應的中文翻譯，「公共性」或「公共 領域」，這些詞彙在政治、法律、社會、經濟、大眾傳播、文學、藝術，甚至科 學領域中都被廣泛的應用與討論。這種跨學科的複雜性，相當程度是因為「公共 領域」（公共性、公開性），及其相對的概念「私領域」（私人性、隱私權）的 區別，涉及對人類社會生活組成樣態的各個面向與相互關係的理解。「公共領域」 是一個語意內涵廣泛、定義曖昧不明，甚至不斷增殖的複雜概念。它的複雜性具 體而微地表現在哈伯瑪斯的代表性作品及其爭議中。 若由政治理論的角度來看，「公共領域」經常被視為民主理論與實踐的重 心。民主政治的運作必須透過一個制度化的言論容納空間（無論其形式如何）， 藉由其中產生的言論力量來確保其正當性。為了讓本章及以後的討論有清楚的焦 點，並且不致在哈伯瑪斯多樣的理論企圖中迷失，以下的討論將限定在上述的認 知前提下進行。本章的討論將集中在哈伯瑪斯在《公共領域的結構轉變》書中對 公共領域理論所做的闡釋與分析，特別是他藉此一概念對先進資本主義社會 （advanced capitalist society ）所做的社會病理學診斷，也就是哈伯瑪斯所謂的公 共領域（或公共性）衰退的危機。1 由於哈伯瑪斯的批判理論背景，這種社會診 斷在他的多數著作中都佔了極大的篇幅。這些對先進資本主義社會的分析可以統 稱為哈伯瑪斯對現代性的反省，而公共領域受到侵蝕、腐化的現象，則是現代性 問題脈絡下的一部份。 1 不僅是哈伯瑪斯曾提出這樣的觀察，Richard Sennett 、Russell Jacoby 、Allan Bloom 等人亦曾經 分別由城市、知識份子、教育等各種角度分析告訴我們公共性的衰落、退化、危機或消逝的現 象有著長久穩定的蔓延趨勢。參閱 Robbins Bruce, 1993, “Introduction: The Public As Phantom,” in The Phantom Public Sphere. 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12 有鑑於「公共領域」一詞的難以捉摸，筆者認為藉助哈伯瑪斯或鄂蘭對現 代社會與公共領域興起的歷史分析，來幫助我們把握公共領域的規範性內涵是大 有助益的（不論是古典希臘城邦式的，或是現代資產階級的模式）。因此，本章 第一節將沿著前述分析來說明哈伯瑪斯以「公共領域」為焦點對先進資本主義社 會提出的內在批判，透過哈伯瑪斯對國家、社會、家庭等各種社會組織單位的分 析，來呈現公共領域在現代社會中的境況與面臨的問題。 第一節、 何謂公共領域？或何種公共領域？ 一、「公」與「私」：理不清的糾結 The public/private distinction, in short, is not unitary, but protean. It comprises, not a single paired opposition, but a complex family of them, neither mutually reducible nor wholly unrelated. —— Jeff Weintraub 任何關於公共性或公共領域的理論必然預設了某些存在於公／私之間的區 別，但是這並不保證有一個簡單的邏輯可以用來處理「公」與「私」這一組相對 的概念。一般認為公／私劃分最早的形式可以上溯至古希臘時代的城邦生活之 中。在當時自由公民共同參與其中的城邦政治領域（polis ），和個人私屬的家庭 領域（oikos ）兩者涇渭分明。在亞理斯多德的理論中，polis ／oikos 即代表了公 ／私，oikos 結合了家庭與經濟生活，也就是包含生命的繁衍、奴隸的勞動、女 性的家務勞動等各種必要卻短暫瑣碎 、往覆不斷的事務。2 然而隨著市場經濟興起、社會領域出現，原本存在家庭內部的經濟活動大 2 HC, pp.23-37; STPS, pp.3-4. 13 量跨出原來的領域，成為相對獨立且範圍廣大的制度化領域。這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