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的鹦鹉 (英)朱利安·巴恩斯(JulianBarnes)著汤永宽译.pdfVIP

第 1 页 第一章 福楼拜 的鹦鹉 六个北非人在福楼拜 的塑像下正玩着滚木球 。在拥挤 的交通车辆 的隆隆声的上空震响着清脆 的劈啪声 。一只棕色 的手用手指尖 ，最后一次冷嘲地抚弄一下银球 以后 ，便迅速 地把球发 了出去 。银球沉重地弹跳着坠落地面 ，在坚实的尘 土上成 曲线慢慢滚动 。那掷球的人继续保持着像一尊漂亮的 临时塑像的模样，双膝微微弯曲，右手出神地伸展着 。我看他 穿一件卷起 的衬衫 ，一 只赤裸 的前臂和手腕 背面有一个斑 点。我起初 以为那不是手表，也不是刺的花纹，是一张有色画 图：沙漠里为人们盛赞的一位政治圣者的面孔。 让我从那座塑像开始 ：上面提到的那座塑像 ，那座并不 漂亮的永久塑像，淌着铜色的眼泪，领带松弛，称身的背心， 宽大的裤子，胡须拉碴 ，小心翼翼，孤零零的，这就是传给后 代 的人物形象 。福楼拜没有 回报你 的注视 。他从 白衣修士广 场 向着大教堂朝南越过这座他鄙视 的城市望着城外 ，而这座 城市必然也多半对他不加理睬。他 的头仿佛 自卫似 的高高抬 起 ，只有鸽子才能看到这位作家秃顶的全貌。 这塑像不是原先的那个 。德 国人在 年把那第一座福 ① 法 式 滚 木 球 游 戏 （ ，通常使用金属球。 第 2 页 楼拜塑像连 同栏杆和 门环一起拿走 了，或许它被加工成 了帽 徽。大约有十年光景，底座上空空的。后来鲁昂有一位爱好塑 像 的市长 ，重新找到了由一个 叫利奥波德 博恩斯塔姆 的俄 国人制作 的那个原始石膏模型 市议会于是批准重建一 座新 的塑像 。鲁 昂为 自己这座城市买了一座含百分之九十三 的铜和百分之七 的锡 的卓越 的金属塑像 。铜像 的铸造者们 ， 如夏蒂雍的吕迭埃 ，他断言这样一种合金保证能抗腐蚀 。另 外两个城镇特鲁维尔和 巴兰 ，也促成了这项工程 的建设并接 受了石雕的塑像 。石像不如铜像禁得起磨损 。在特鲁维尔，福 楼拜 的一条大腿不得不加 以修补 ，胡须一小块一小块掉落下 来 ；建筑的金属丝像枝桠似 的从它上唇 的混凝土残屑上蹿 了 出 来 。 也许铸造厂 的保证是可 以相信 的，也许这第二版 的塑像 会持久存在下去 ，但我看不 出有任何使人信任 的根据 。多少 跟福楼拜有关的其他东西没有一件是持久 的。他死了不过一 百年 多一 点，所有保 留下来 的都是纸张 。纸张 ，观念 ，警句 ，隐 喻，以及可以变为声音的精心构作的散文。碰巧，这正是他所 向往 的；感伤地抱怨的只是那些钦佩他 的人 。作家在克鲁瓦 塞 的住宅在他死后不久就拆除了，代之而起 的是一爿用破损 小麦提炼酒精 的工厂 。要摆脱他 的雕像也不用费多大事 ：如 果一个塑像爱好者 的市长能竖立一座塑像 ，另一个市长说不 定是个书生气 的政党路线 的拥护者 ，读 了部分萨特论福楼拜 的文章 ，可能会狂热地把塑像推倒。 我从塑像说起 ，是因为我整个计划就从这里开始 。为什 ① 让 保罗 萨特有一部论述福楼拜的专著，题为 《家庭的白痴》。 第 3 页 么作 品总是促使我们追逐作家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让他清清 净净地独 自呆着 ？为什么有 了这些书还觉得不够 ？难道福楼 拜要这些书写成这个样 ：更相信作 品文本 的客观提示性 ，而 对作家 的个性则觉得无关紧要 ，可是我们仍 旧不听劝说 ，一 味去追 索：形 象 ，面貌 ，签 名；百分之九十三含 铜量 的塑像 ，纳 达拍摄 的照片 ；一块布片和一绺头发等等 。人们怎么会变得 这样粗俗地一心想拥有这些遗物 ？难道文字还不足 以使我们 相信吗？是不是我们 以为一生的遗物含有某些有助于认识 的 真实性 ？罗伯特 路易斯 斯蒂文森 死去的时候 ，他那个有生 意头脑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