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诗词中的颜色字.pdfVIP

唐宋詩詞中的顏色字 ⎯⎯以歐陽修的一首七絕為討論重心 吳宏一 一 這篇文章，係為紀念鄭因百師百歲冥誕而作。因百師本名鄭騫，生於一九 零六年六月二十日，卒於一九九一年七月二十八日。原籍是遼寧鐵嶺，可是他從 十一歲起，就在北京長住。二十一歲入燕京大學，師從吳震春（雷川）、沈尹默。 燕大畢業後，曾任教於北平滙文中學，學生後來成名的有啟功、吳曉鈴等人。三 十三歲回燕大中文系執教，一直到四十一歲時，都住在東門外成府村蔣家胡同四 號。四十二歲那年秋天，因時局動盪，渡江南下，曾任教於上海暨南大學。翌年 渡海轉赴台灣，從此一直在國立台灣大學中文系所任教。屆齡退休後，又在輔仁、 東吳大學主持中國古典文學講座，門下桃李無數。 因百師待人寬厚溫雅，治學則嚴謹不苟。對中國古典文學，無所不窺，尤 精擅於詩詞戲曲。講課時非常幽默風趣，每從日常生活中近取諸身，來詮釋印證 舊詩詞中的勝境，看似題外之閒話，卻往往能夠深入淺出，使學生悟得妙諦。 筆者一九六一年秋，入台大中文系肄業，自一九六三年起，即受教於因百 師門下。或許性情相近，自覺獲益匪淺。特別是對於他上課時所說的一些精彩的 題外閒話，更是興味盎然，久久不能忘懷。例如他在上課時不止一次談到，歐陽 修一首歌詠潁州的七言絕句，藉此說明中國古典詩詞中的顏色字，在修辭學上有 甚麼意義和作用。看似輕描淡寫，卻極有啟發性，就一直縈繞在我心頭。幾年來 在兩岸三地演講，也常以此為題，表示對因百師的懷念。今年適逢因百師百歲冥 誕，因而補充修正若干意見，撰寫成文，以為紀念。 二 從一九四六年到一九七四年約三十年間，因百師曾經寫過四篇有關古典詩 詞中顏色字的論文，依先後順序，分別是︰ 一、〈小山詞中的紅與綠〉（一九四六年作） 二、〈兩首顏色鮮明的宋詩〉（一九六七年作） 三、〈從後山詩中的黑黃白說起〉（一九七四年作） 1 四、〈再論陳後山詩中的黑雲黃槐白鳥〉（一九七四年作） 核對因百師生平資料，可以發現除第一篇是他在北京燕大教書時所作之外，其餘 三篇，都是台大任教時所寫。就發表和出版的先後看，前兩篇曾收入台北中華書 局一九七二年一月初版的《景午叢編》 中，後兩篇則是《景午叢編》出版後， 發表在一九七四年台大文學院《中外文學》第三卷第五期及第六期的作品。研究 中國詩詞格律的人都知道，古人對於顏色字、數目字、方位詞都非常注意，其中 對於顏色字的討論，從宋代以來，詩話、筆記論及者也屢見不鮮，但多止於偶然 的觸發，寥寥數語而已。真正以論文的形式來討論問題的人，因百師應該是最早 的學者之一。 因百師的這四篇論文，發表以來，似乎沒有引起很多讀者的注意，近年討 論此一問題的論著，也很少引述因百師的觀點，殊為可惜。我一直以為紀念老師 的方式有很多種，將老師的觀點加以補充，加以修訂，希望能夠解說得更詳盡， 推闡得更透澈，未嘗不是一種可以考慮的方式。雖然在推闡、解說的過程中，意 見未必完全一致。 三 因百師的這幾篇論文，歸納起來，約有下列幾個特色，也可以說是論文的 重點所在︰ 一、特別重視詩詞中顏色字的運用，以及所產生的視覺印象。 例如在〈小山詞中的紅與綠〉中說︰ 在各種顏色裏邊，紅與綠好像最不登大雅之堂。尤其是這兩種顏色配合在 一起，過於濃重，更容易引起人們的厭惡。「大紅大綠」已成了代表俗艷 的名詞。但有些文人很會適宜地運用紅綠二色，使人對之起清雅優美之感。 然後臚列晏幾道詞中紅綠並舉的句子，來說明小山用紅綠諸字，多半是形容秋天 冬天或者早春的蕭瑟清寒，「另一方面，又可看出小山越用紅綠諸字，他所寫的 情調越悲涼。」 〈兩首顏色鮮明的宋詩〉一文，則在討論歐陽修的「黃栗留鳴桑椹美」和 蘇軾的「縹蒂緗枝出絳房」二詩之前，開宗明義地說︰ 我很喜歡這兩首詩，喜歡其顏色與情感的配合。……我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