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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考叔形象的变迁 引言： 文学经典中的人物形象，会随着历史的发展而流播到社会各个阶层，每个阶 层对文学经典人物形象的接受度不同，也会对原有人物形象进行改造。接受、改 造的过程，体现的是该阶层的价值和意志。颍考叔作为史传文学 《左传》的经典 人物形象，后来被写进历史通俗演义小说，又成为诸多戏曲曲目的主人公。考察 颍考叔形象的变迁，其实就是一部小而微的文化传播史。 《左传》中，颍考叔仅是 “纯孝”的形象，在明代通俗历史演义小说中，颍 考叔成为 “忠孝两全”的形象。在此后的民间戏曲中，颍考叔 “忠孝两全”的 形象愈益丰满。“忠孝”两全的颍考叔体现了民间传统价值观，它与上层经学话 语存在隔膜，又有一定的联系。经学话语体系中的颍考叔，因其好勇犯上，死于 争斗，不能被称为“忠”。民间话语体系中颍考叔的“忠孝”，指事亲孝，为国忠， “君”不具备绝对权威。促使颍考叔的形象从 “孝”转变为 “忠孝”的关键是明 代冯梦龙的历史演义小说 《东周列国志》。 第一节：《左传》中的颍考叔 颍考叔是春秋时期郑国大夫，其事迹见于 《左传》的两段记载： (郑庄公)遂置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日：“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 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 人有母，皆尝君之羲。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颖考叔曰： “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遂而 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 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 君子曰：“颖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 《诗》曰： ‘孝子不匮， 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左传》隐公元年） 秋七月，公会齐侯、郑伯伐许。庚辰，傅于许。颍考叔取郑伯之旗蝥弧以先 登，子都自下射之，颠。瑕叔盈又以蝥弧登，周麾而呼曰：“君登矣！”郑师毕 登。壬午，遂入许。许庄公奔卫。 （《左传》隐公十一年） 颍考叔在《左传》中出现两次，一次是隐公元年郑伯克段之后，颍考叔劝孝， 使郑庄公和母亲姜氏和好如初。另一次是在隐公十一年郑国攻打许国，他与公孙 阏 （郑国大夫，字子都）争车，又率先举郑庄公之旗蝥弧登上城墙，却被公孙阏 閼放冷箭而殒命。这两段故事却分别是颍考叔“孝”“忠”形象得以建立的根源。 但是在 《左传》中，颍考叔只是 “纯孝”之人，而未被称许为 “忠”。 1，颍考叔的孝。《左传》借“君子曰”之口，称赞颍考叔是“纯孝”之人： “爱其母，施及庄公”。所谓 “纯孝”，即 “大孝”，“纯孝”之人不仅自己行孝， 而且将这种孝施及别人。颍考叔舍羹而庄公进于孝，颍考叔“一言而回庄公念母 之心”，似乎极其容易。但是在严苛的理学家眼里，颍考叔劝孝的方法是投机的， 因而是有问题的。宋代学者吕祖谦的 《春秋左氏博议》颇受后人重视，《春秋左 氏博议》里的相关观点即代表了这种言论的典型。吕祖谦认为如果真的引庄公至 孝道，应该告诉庄公勇于改过，发自内心地行孝，而颍考叔 “曲为之说，俾庄公 [1] 阙地及泉，陷于文过饰非之地” 。理学家眼里，儒家的“孝”在于身体力行， 而非装饰门面，颍考叔为郑庄公与母亲姜氏会面寻找理由，并非让庄公出自内心 行孝。吕祖谦批评颍考叔 “文过饰非”，意即为不孝的郑庄公掩饰，而郑庄公只 做表面文章，不是真孝子。朱熹的学生曾经问朱熹：吕祖谦对颍考叔的评价是否 [2] 公允？朱熹未置可否，只是指出当时重视 “盟誓” （郑庄公曾誓姜氏：无及黄 泉，无相见也）。这似乎是告诉弟子，为了破除这个盟誓，颍考叔设权宜之计 （阙 地及泉），未尝不可，而吕祖谦的评论过于激烈了。虽然吕祖谦对颍考叔劝孝的 方式表示质疑，但颍考叔“劝孝”这件事情本身是无疑义的，亦未尝妨碍到颍考 叔自身的 “孝”。颍考叔 “孝”的形象仍是站得住脚的。 2 ，颍考叔的忠。在 《左传》中，颍考叔未被称许为 “忠”。《春秋》没有记 载颍考叔之卒，《左传》中的颍考叔与公孙阏争车，举旗登城，却被公孙阏射死 等一系列情节，附着在 “郑伯伐许”的叙事之内。经学话语体系对 “郑伯伐许” 有很多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