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哲学智慧 (29).pdf

第二十九讲 天泉证道 这一讲的内容是天泉证道，主要出自浙中王门钱德洪、王龙溪对于王阳明 晚年定论的解读。王阳明晚年，朝廷让他去讨伐思、田地区的暴乱。在王阳明 出发之前，他的弟子钱德洪和王龙溪在讨论学问，王龙溪讲，我们的老师王阳 明先生讲过，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 是格物。王龙溪说老师这个话恐怕说的还不够究竟。如果说心体是无善无恶 的，那么意也应该是无善无恶的，良知也应该是无善无恶的，物也应该是无善 无恶的。如果说意有善恶，那么毕竟心体中还有善恶在。 钱德洪说，心体是天命之性，原来是无善无恶的。可是人有习心，所以在 意念上是有善有恶的。意念上会显现出恶，因此我们要做格致诚正修身的工 夫，从而恢复先天的性体。如果说意上也没有善恶，那工夫就不能说了。 在那天晚上，他们在天泉桥的地方侍奉王阳明，就把各自的观点说了。王 阳明说，我现在要走，正要跟你们说这个意思。你们两位的看法，正好相资为 用，不能各执一边。我这里教人，就有这种两种方法。如果来的是利根人，就 从本源上讲。人心的本体原来就是清澈光明的，本来就是个未发之中，利根的 人一悟本体，工夫就达到了，人己内外全部看透。 但如果那个人不是利根人，是次等根器的人，他就不免有习心在。他本来 清澈的本体受到了遮蔽，所以在意念上就有了善恶，我就教他在意念上为善去 恶。等到工夫纯熟之后，渣滓就会去掉。这个时候本来清澈的本体就清澈显现 了。所以王龙溪的说法，就是我这里用来接引上根人的，钱德洪的说法，就是 我这里用来接引次等根器人的。现在你们两位的说法正好相取为用。那么中等 上下的人都可以得到接引，如果各执一边，那么眼前就有失误，在道体上都有 未尽之处。讲完之后，王阳明就出征去了，不久后，病逝于回乡的路上。两位 弟子其实并没有被王阳明所调和，仍旧在保持着这些分歧。 王阳明讲的是四句教：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 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王龙溪讲的是四无教：无善无恶心之体，无善无恶意之 动，无善无恶是良知，无善无恶是格物。四无教是从四句教中转出来的，所以 我们先分析一下四句教。 第一句，无善无恶心之体。这个心体在阳明那里，就是理，阳明讲心即 理。为什么是无善无恶的呢？因为心体本身是彻底的自由状态，是个自由无限 心，它不被世间所谓的善、所谓的恶所左右。当心体达到彻底的自由状态的时 候，心体就会呈现德性。 我们跳过一句，再从第三句讲。这个自由心体呈现出的必然德性，投射到 心体所处的事物上。当德性投射到事物上的时候，就会对这个事物进行善恶的 评判，这就是知善知恶是良知。所以也可以说，良知是心体的发用，呈现出善 恶评判。当然，良知能够评判事物，说明事物本身就有善恶在里面。那么事物 本身为何又会有善恶呢？ 这样就到第四句，为善去恶是格物。王阳明训格为正，格物就是正物，由 不正转为正。在王阳明的心学系统中，物就是意之所在，所以格物就是正物， 就是诚意。意由不诚变为诚，就是物由不格变为格。物正还是不正，其实就是 意诚与不诚的问题。 于是关键就回到第二句了，有善有恶意之动。正是因为意会有善有恶，物 才会有正有不正。照着钱德洪的理解，心之体是先天的，所以无善无恶；意之 动是后天的，所以有善有恶。那么为什么后天就会有善有恶？后天中的恶又是 哪里来的？ 在这里，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后天中的人具有完全自由的心灵，但是这种 完全自由的心灵，如果被自己的欲望渣滓所蒙蔽，这个心灵就不完全自由了， 就变成不自由的习心。在习心的状态下，就会有恶的意之动。 那么习心有没有善的意之动呢？还是有的。因为无善无恶心之体的本然还 处在那里，它仍旧会产生善的意之动。同时你一念昏沉，又会有恶的意之动。 善的意之动是来自于自由的心灵，而恶的意之动并不是来自于自由的心灵，而 是来自于不自由的心灵。在凡夫的一念中，既可以是有善的意之动，又可以是 有恶的意之动。 心灵的自由不自由完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能保持自己一念完全自由，是 上根器人，如同王龙溪所说的四无教。而不太容易保持自己一念完全自由，就 需要用四句教，对治意念上恶的发动，这也就是次等根器的人了。 但是我们回过头来看，如果真的要做为学的工夫，阳明的四句教是可以作 为工夫论来用的，钱德洪的解读是可以用力，可以把捉的，而王龙溪的四无教 并不是真正的工夫论表达。四无教是在本体中呈现的境界，而且是最高的本体 境界。它如同程明道一本圆钝的说法一样，所谓天人本无二，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