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颖古典文学论集 (21).docVIP

/SHANGJIANFANG123 附录四：不曾流血亦牺牲 /SHANGJIANFANG123 PAGE 715 附录四 不曾流血亦牺牲 黄廷杰 吴颖先生作古已一月，文化界反应静悄悄，如同他静悄悄地离开。 他因脑溢血入院，5天后谢世，丧事一概从简。当我读到讣告往汕头大学打电话，文友告诉我：一切已料理完毕。 我总觉得欠他什么，距去世半月，他还给我邮来新作，附信称：“……年迈古稀，写学术文章太辛苦，且很难找到适当发表园地……”，“《聊斋志异》我曾作过一点研究……这里试先写了一篇寄给你们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今后当进行写下去。我现在很懒，因此，写不会多，有兴致时才写他一篇半篇……”，“又：《红楼梦》系列电影本周岭南台播完，想写一篇《红》的电视剧和电影的编导工作比较的漫谈性文章……”并就汕头特区范围扩大报刊取向问题发表见解。过后我请责编给他复信。回想起来，信到之日，他恐已不省人事躺在医院急救病房里了。也就在上述信里，他还提及未收到刊有他的文章的62期《文化走廊》，“不管是漏寄还是邮程遗失，便中望补寄一页。”该期原应在10月份出报，因厂方的原因一拖再拖，出报封寄时，正是讣告发表时，人已魂骑黄鹤去…… 先生是潮汕屈指可数的学术研究专家。早在50年代，我便听说有个叫吴颖的潮汕文人曾以一石激起千重浪，在《光明日报·文学遗产》挑起一场关于李后主词的论争。认识他则是在他得到“改正”之后。 实在是“人不可以貌相”。中等个头的他，脸有稀疏斑痕，口有镶金的牙，尽管戴有眼镜，也没半点斯文风光，乍见，充其量属小县城一方的人物。在若干座谈会上，他每有发言，总是硬梆梆捅出来，像是合唱队中突然蹦出个跑调者。这个脾性，自然难得讨人喜欢，自然招惹是非，在1957年，更是劫数难逃。 天下文人之交，好像有“神交”、“至交”、“忘年交”……还有“互利交”等等。吴颖与我之交，很难归入那一种。认识之后，他给我们写过点稿子，偶尔给我打过一、两次电话。离休后基本足不出户的他，数月前一日上午，忽然登上我办公的五楼（相当住宅楼7层）来，长谈有关潮汕文学的种种问题，不乏真知灼见，也不无偏颇。年近古稀的他，给我的印象，依然是一个烈汉子。我们之间的真正接触，也就只有这么一次。 先生故去之后，我才对他的“来龙去脉”，了解个大概。他1924年出生于揭西普通人家，22岁开始发表作品，24岁任副刊编辑，同年投奔闽粤赣边纵队。汕头解放后，他先后在几家中学任教，1957年在潮安一中被“错划”，历22年“改正”。到韩山师专编学报，1984年调汕头大学办学报至离休。 先生一生主要从事“红”学和鲁迅研究，已出版《红楼梦人物新析》（广东人民版）、《鲁迅文论选》（广西人民版），身后还留下够成两部书的一批“红”学和《故事新编》论文，还有上百篇杂文。 文学创作本就够寂寞的了，而文学研究则更寂寞。应该说，吴先生一生是在寂寞中度过的。因他被划作“右”，儿子从4周岁便“疏散”到老家去，待回到他身边团聚，年已廿有六——这又是他寂寞的人生中多么无奈的一笔！ 先生生前为广东作协会员、中国红楼梦学会理事、广东鲁迅研究学会和高校学报研究会理事。生活总算把应得的“桂冠”还给他。 吴颖悄悄地走了，我说：他是牺牲了，牺牲一词，听起来使人联想起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捐躯的壮烈。吴先生毕生致力于学术研究，几回回陷入“敌”手如林的境地。他一直坚持韧性的战斗，不为别的，为的是寻求真理。吴颖为真理而摇笔杆，奉献出一生；为真理而献身，纵使不曾流过血（事实上吴先生的心就淌了22年的血），亦便是牺牲！ 本文原载《岭南文报》第5期，1992年3月28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