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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外婆

每当要离家的时候，总是格外伤感。我认为离别这一课，是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学会也无法释然的一课。文思泉涌，数不清的念头在脑子里翻滚而过，想要靠文字来留住一些东西，又不知如何下笔。那先说说我的奶奶，应该叫（外婆）的。但我不愿意，随我心意，我一直叫奶奶。奶奶叫李宗兰，在奶奶正青春的那个年纪，她嫁给了爷爷。后面有了三个孩子，我妈妈（老大）、姑姑（老二）、舅舅（老三）。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三个孩子都如愿长大，并且在李宗兰女士的教导下长成了她所期望的样子。三个孩子品行端正，老大性子坚毅、勇敢且独立，老二聪慧、勤俭持家又开朗，老三善良帅气且孝顺。以上所说都是优点，缺点也有，但我至少现在不敢说。总归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就这样，李宗兰女士就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大环境下一晃而过的迎来了我的新生。这时她42岁，她是高兴的，我是她的第一个大孙子（老大的孩子）。对，在我六个月的时候，李女士就接手了。我不知道我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在我有印象时就是李女士每天在吃饭的点一手提着扫床扫把，一手端着饭碗，连追带喂，中间夹杂着几句不太好的台词，想方设法地投喂我。以至于后来周围邻居都知道我今天吃了多少饭。我嗷嗷哭，她咔咔喂。只要我哭声一开始，高爷爷就说：“李奶奶在给她孙子喂饭呢！”然后，迎来大家一片善意的笑声。

其实现在的我都无法共情小时候的自己。吃饭而已，吃呗，哭什么又跑什么，李女士又拍我几扫把干什么。然后我的疑问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吐槽，仿佛潘多拉的魔盒开启了。小时候的我嗓子眼细，鸡肉要李女士给我撕巴成一丝一丝特别细的才能咽下去，拉条子要拉的细细的，还不能有面头，不然不吃。面片必须薄厚一样，粘到一起的也不吃。当然，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不能继续讨论下去了。总归就是，我是一个特别难养的小孩。??当然，奶慈孙孝的时候也很多。李女士的学业生涯止步于扫盲班，隔壁的三奶奶也带孙子，还识字。她让我主动去学，我不去，怎么办，那就她自己去。她勤学好问，背会一首古诗，然后回来马不停蹄地教给我，可能怕自己下一秒就忘了。然后，我就在李女士蹩脚又蹩脚的普通话中学会了一年级课本上会教的古诗。为什么又说是奶慈孙孝呢，因为往往这种时候啊，李女士就格外的和蔼可亲。在漫天繁星眨着眼睛，还飘着西瓜味的夜晚，她不厌其烦地给我一字一句地教着连她也难以理解的诗词。她一手拿着扇子，给我扇风，一手抱着我，我就坐在她膝盖上，仰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天上的星星，嘴里念着已经能够朗朗上口的诗词。真是美好，让我怀念至今。但，当时只道是寻常。当然了，鸡飞狗跳的时候更多。送我去幼儿园的路上，李女士一定是一手拿着树枝，一手抓着我胳膊，我要是敢跑就等着挨打吧！小孩子嘛，总是不懂得见好就收，总得要树条抽到屁股上，鬼哭狼嚎完了，还要把李女士装到我书包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两个苹果气汹汹地扔到沟里才肯罢休。然后又是一顿打，最后去上那必须去上的学。写到这里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超雄了，不然怎么尽干那些让人恼火的事。李女士最喜欢给我讲我小时候了，好像这样我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她说，在我三四岁夏天的时候，她和爷爷要下地干活，必须带着我。因为除了李女士，谁抱我都不行，我也不会跟。他俩在地里挥汗如雨，我就骑在他俩肩膀上捏着土玩。不然就不停地催他们快回家快回家，没办法，就让我骑在他们肩上一边收麦子一边哄我。那时候的太阳真毒啊，把他俩照的衣服没干过，小麦也很多，收完一亩又是一亩，镰刀也很锋利，在他们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李女士说，那时她和爷爷还年轻。??是啊，年轻的李女士就这样在岁月的折叠下把她的大孙丫头拉扯大了。按她的话来说，从鞋底长拉到了灶台高。还按她的话来说，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喂大了。这句话我不乐意听，真是让人误解！但她高兴，随她去，只要她高兴。写到这里，才发现我和李女士的故事写不完，根本写不完。但没关系，我会一直写。她总说，只要我过得好，她就满意了。但其实，她可能想表达：我是她在西北贫瘠土地上亲手娇养大的一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