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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维特根斯坦传》：怎样度过极好的一生

如果要评一位20世纪最难懂的哲学家，毫无疑问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首当其列。

无论是《逻辑哲学基础》还是《哲学研究》，都令普通人如读天书。除了本身的晦涩之外，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译者编译过程中语义损失造成的误解。

维特根斯坦的母语是德语，相较其他语言更精准和严谨。而中文在历史发展中更加注重结果，模糊了定义，加上我国文化中擅长采用夸张的表达手法，传播过程中语义膨胀的速度非常快，因此我们很难百分百去理解维特根斯坦的思想。

这也印证了维特根斯坦本身的哲学思想之一——语言的边界即思想的边界，即世界的边界。

不论其思想如何，读《维特根斯坦传》的体验都是很棒的，它清晰展露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位艺术家式的哲学家的鲜活人生。

维特根斯坦在少年时期并没有直接走上哲学的道路，而是着手于力学工程研究的工作，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他受到了父亲的影响——通过学习工程，可以成为被父亲喜欢的人。

直到成为罗素的学生，开始向罗素学习哲学时，他意识到如果要受到老师的喜欢，他就必须妥协自己的哲学判断——这和面对父亲权力时的表现一致——就像努力破土而出的种子，挣扎的思想在脑海里不断缠斗，最终维特根斯坦还是选择遵从本心，背离罗素发展出了自己的哲学思想。

在那之前，那个时代的奥地利哲学家魏宁格的作品向他“植入”了一个观念：或者承担起作为天才的责任，或者死亡——魏宁格本人就贯彻了这一理念，死在了自己的枪下——这就像一个“思想钢印”。他也的确有这么做的理由——他有两位哥哥在青年时期自杀，如果不是罗素肯定他的天才，也许他也如此。

1914年一战爆发后，维特根斯坦本可以利用家族关系免除兵役，然而维特根斯坦却选择隐瞒自己的身份选择参军。直到他被俘虏，别人才惊讶地发现他是维特根斯坦家族的人。

并非出于好战，促使他加入战争的是某种激情的牵引——“对自己保持绝对诚实”，虽然一开始在后方，但他不断申请到前线工作，以在高危环境中感受自身的灵魂，在炮弹下写作。

维特根斯坦服完五年兵役后，他几乎无法适应正常的生活，并受到一连串的打击：首先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所爱之人——品生特的去世；其次是煞费苦心写下的第一本著作《逻辑哲学论》，在1920年几乎不能被任何人读懂（包括他寄予希望的罗素），也几乎没有人愿意出版它（因为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让步）；还作为轴心国的战败士兵感到蒙羞，一系列的消极思想使这位青年人再度抵达了自杀的边缘。

我不知道维特根斯坦是怎样走出那段情绪低谷的，但一定不是因为他的家人：为了远离他们，他寻找到了一个纯乡村的学校，在里面做了3年的乡村教师工作。由于当时的小学没有字典可以参照，他就自己编写了一部。

无论在哪个时期，他都拒绝接受以任何形式的财富馈赠，不花费任何不依靠自己能力挣到的钱。

读到这里时，我联想到自己。学生时期的我总认为所谓哲学家，是一个个高不可攀、在办公桌前反复翻阅资料、像“思考者”那样的大人物：比如黑格尔，比如叔本华，比如马克思。但实际上大多数有建树的哲学家，都经历过生活的诸多磨练，并不是只依靠笔杆子传递自己的思想，甚至在世时不被任何人理解——因为他们都有血有肉。

这一点在维特根斯坦身上深刻应验，他并非哲学专业出身，只依靠自己的兴趣进入哲学的大门，家境优渥却选择了一条更为艰苦的道路。

他有古怪的脾气、暴怒的时刻，也有接近普通人的一面：在纯乡村学校里以霸凌式的方式教书，体罚学生等行为，让人无法联想到这是一位未来的剑桥哲学教授。不同于其他哲学学者，他很少翻阅前人的哲学著作，反而会对心理学与宗教表露出兴趣，和数学家们（比如图灵）争执不休，对于不喜欢的理论破口大骂，因此饱受批评。

可让我感动的是：如果我走进1941年的伦敦盖斯医院，我会看到一位兢兢业业的五十多岁面貌的勤务工，衣衫不整，正推着车把药品从药房送到病房，还不时建议病人不要吃这些药，我绝对不会想到这个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维特根斯坦教授。

在中国人比较熟悉的语境中，这类似于金庸《天龙八部》里一介灰衣的扫地僧，看似平凡普通，却力压江湖各派高手，为少林挽回武林至尊的颜面，实际上生活比小说更具戏剧性。

维特根斯坦一生当过工程师、当过士兵、当过园丁、当过老师、当过建筑家，还当过海边的隐居者，人们只记住了他哲学家的名号，甚至在哲学领域中他也常常被忽视（实在太难被理解）。

从他出生那一刻起，他本拥有富可敌国的家族背景，他本人在成年后也始终没有接受来自家族的任何形式的捐赠。在困难的时刻，他依靠体力劳动换取面包；因为他的古怪脾气，他的弟子也只能偷偷地帮助他度过难关。他一生爱过的人，要不和别人结婚，要不比他先离开这个世界，要不在地理上与他遥遥相隔。

就是这样一个人，留下了那句经典的名言：“告诉他们，我度过了极好的一生。”

对我而言，小时候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