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算法——最底限真理、根茎式分类与否定性思考.pdfVIP

2025年1月社会科学家Jan.,2025

（第1期，总第327期）SOCIALSCIENTIST(No.1,GeneralNo.327)

【哲学与当今世界】

脆弱的算法

最底限真理、根茎式分类与否定性思考

姜宇辉

（华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上海200241)

摘要：对人工智能所进行的政治哲学思考，近来越来越成为热点议题，而其中，对算法的批判性反思显然

是一个焦点。对此，向来存在着两种看似截然相背的立场：一方面，以克劳福德等人所代表的立场倾向于对算法

的霸权和压迫进行着力批判,且往往导向了颇为激烈而极端的论调；另一方面，以阿穆尔为首的学者又转而强调

算法文化所展现出的根茎式网络的特征，并尤其试图展现出算法的那种去根基的形态。这种纷争和对峙也进一

步体现于最底限真理和分类这两个算法领域的基本问题之中。树状分类坚执本质主义的立场，而根茎式清单则

更致力于导向开放的想象与体验。由此就导向了一个根本追问，在一个算法至上的时代，如何重新激活人类思考

的否定性潜能。

关键词：算法；树；根茎；最底限真理；分类；清单

中图分类号：B15;TP1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3240(2025)01-0034-08

在《词与物》的开篇，福柯曾谈到“某部中国百科全书”给他带来的一阵大笑。然而,这笑声中并非仅洋溢

着喜剧性的快感，仿佛来自对某种异域文化的猎奇；同时，在其中还激荡着某种深切的哲学式质疑。这个分

类为何如此可笑？那无非是因为“使得这种相遇成为可能的那个共同空间本身已经被破坏了叫。无论它看上

去如何的荒诞不经，但仍然在背后存在过一个共通性的标准、场域乃至框架，维系着分类的普遍运作。只不

过，这个共同空间如今早已过时、陌生、难解。

伴着福柯的笑声回到我们所置身其中的AI和数字时代,不禁会油然心生近似的质疑与深思。当我们每

天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关键词之时，当我们在购物网站上浏览商品之时，当我们顺手把关注的问题抛给Chat-

GPT等待回答之时，,又何从判断这些分类、标准、事实的可信度和可靠性呢？网络和人工智能所提供的那些

看似“不言自明”甚至“天经地义”的标准到底是坚实的基础、稳固的框架，还是脆弱的、摇摇欲坠的沙堡？而

当我们一旦真正探人其背后的算法建构的共通性场域之时，是否也会如福柯那般爆发出喜忧参半、体验与

思索并生的大笑呢？在网络时代，建构起“场所和名称之‘共有（Commun）叫的根本力量又究竟何在呢？

一、作为压迫与霸权的算法

实际上,在AI研究界,此种福柯式的探问和质疑近年来不断涌现,甚至每每成为热点。在名作《技术之

外》（AtlasofAI)中,凯特·克劳福德(KateCrawford)就进行了一项与福柯极为近似的工作。只不过,她的做法

并不仅限于“人文科学的考古学”,而更接近于数据分类的政治学。[2如果说人文科学根本上还旨在为人类的

收稿日期：2025-01-02

作者简介：姜宇辉(1976-）,上海人，哲学博士,华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市曙光学者,研究

方向为媒介政治学、技术政治学、当代法国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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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算法/姜宇辉

认知提供一个共通的框架，那么数据分类的运作早已突破了单纯的知识乃至技术的领域，而展现出极为鲜

明的政治含义,因为它最终“将一个几乎无限复杂和多变的世界，固定为一个由被谨慎分类的数据点组成的

分类体系，这个过程包含了内生性的政治、文化与社会选择”2]。分类的操作、搜索的路径、普遍运作的算法，

在这些看似中立而客观的技术手段背后,其实总是充着各种或明或暗的偏见、歧视、错误甚至仇恨。由此，

对AI的思考不可脱离政治性这个关键的背景。

那么，如何从政治哲学的角度对AI进行深刻反思呢？在新近出版的《人工智能政治哲学》中,马克·考科

尔伯格(MarkCoeckelbergh)开篇就明确强调，“人工智能彻头彻尾具有政治性”3]。那么，如何对政治性这个如

此关键的要点展开思考呢？他给出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