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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傲的孔雀的故事

换羽

高傲的孔雀王子因羞辱森林巫师被施下诅咒：

每当他开屏炫耀华美羽毛，尾羽便会化作普通丑陋的麻雀。

失去所有引以为傲的外表后，绝望的他沦为鸟类王国笑柄，

却在卑微麻雀族群中意外领悟真正高贵源于内在品格与谦逊。

林间空地被践踏得一片狼藉，泥土翻卷，断草零落。炫目的阳光透过交织的枝叶缝隙，斜斜地打在亚瑟的身上，将他那些金绿蓝交融、眼斑绚烂的覆羽映照得如同流动的宝石与熔化的金属。他高昂着镶嵌着黑顶冠的头颅，每一根颈部的羽毛都闪烁着虹彩，尾上覆羽那巨大的巨大的扇形屏风微微震颤，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丝绸摩擦般的窸窣声，洒落点点光晕。

在他对面，十几只鸟儿瑟缩着，或垂着头，或用翅膀掩住面孔。一只年轻的锦鸡，脖颈处本该鲜艳的羽毛黯淡无光，沾着泥点；几只梅花雀更是挤作一团，连细小的啁啾声都咽回了喉咙里。

“就凭你们？”亚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也配与我同享这片日光？看看你们的毛色，灰扑扑得像暴风雨前的阴云，杂乱无章得像被山猪蹂躏过的躏过的灌木丛！而我，”他略一转身，那巨大的尾屏以一个极其优雅、充满计算的角度完全展开，刹那间，仿佛将世间所有的色彩都收纳于此，金光紫霞，碧波青霭，层层叠叠的眼斑如同有生命的星辰，傲慢地凝视着众生，“我才是这翡翠森林唯一的骄阳，是造物主心血来潮时最完美的杰作。”

他向前踱了一步，纤长而有力的脚爪轻巧地踏过地面。“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平庸最大的嘲讽。你们的鸣唱，是噪音；你们的飞行，是笨拙的挣扎。甚至连你们呼吸的空气，经由我这身华羽过滤，才显得不那么污浊。”他的目光扫过那只锦鸡，“你，“你，上次求偶时的舞蹈，简直是对‘优美’二字的亵渎。”又转向梅花雀，“还有你们，成群结队，叽叽喳喳，除了数量，一无是处。”

泪水在那只年轻锦鸡的眼眶中打转。羞辱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每一只鸟的心上。他们不敢反驳，甚至不敢流露出过多的愤怒，因为他是孔雀王子亚瑟，是整个翡翠森林羽翼界公认（尽管并非心甘情愿）的王者，凭借着他那身无可匹敌的华羽。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空地边缘一株古老的、缠绕着枯藤的橡树后转了出来。他披着一件用陈旧鸦羽和干燥苔藓缀成的斗篷，手里握着一根着一根歪扭的接骨木手杖，手杖顶端嵌着一颗着一颗浑浊的水晶。是墨林，森林里那个脾气古怪、独来独往的老巫师。大多数鸟儿都对他敬而远之，传闻他能与风对话，能令枯木发芽，也能让最美丽的羽毛一夜凋零。

墨林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双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睛，平静地看向亚瑟：“孩子，华丽的衣袍之下，若无一顆与之相配的心，终究只是虚妄。言语可以是最锋利的爪牙，不经意间，也会反伤自身。”

亚瑟的动作骤然停顿。他那辉煌的尾屏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极致的恼怒而出现了一丝不协调的颤动。他慢慢转过身，所有的光芒仿佛都凝聚到了他看向墨林的视线中，那视线冰冷如箭。“老东西，”他嗤笑一声，声音里的温度降至冰点，“你是从哪个腐朽的树洞里钻出来的，也敢对我——翡翠森林的光辉——说教？你那身破烂的鸦羽，连给我垫巢我都嫌肮脏晦气。你的‘智慧’？”他刻意拉长了音调，充满了嘲弄，“就是教你如何更像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一样，躲在，躲在阴暗角落里发霉吗？”

墨林脸上的皱纹像是风干的树干的树皮，没有任何波动，只有那双眼睛，似乎更幽深了一些。他只是重复道：“收回你的话，孩子。为你毫无由来的傲慢道歉。”

“道歉？”亚瑟发出一阵清越却刺耳的大笑，笑声在林地间回荡，惊飞了几只胆小的山雀。“我的存在就是真理！我的羽毛就是法则！要我对一块行将朽木的苔藓石道歉？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除非我的每一根翎羽都脱落殆尽，变成……变成那些灰头土脸的麻雀！”他伸出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翅膀尖，鄙夷地指向不远处地面上几只正在啄食草籽的棕色小鸟。

最后一字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

墨林深深地看了亚瑟一眼，那目光不再带有任何劝诫，只剩下一种近乎悲悯的决然。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接骨木手杖轻轻顿地。

“咚。”

一声闷响，不像敲击地面，倒像直接敲在了所有生灵的心脏上。没有电闪雷鸣，没有狂风大作，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无比的力场以墨林为中心陡然扩散开来。亚瑟首当其冲，只觉得浑身一凉，仿佛一瞬间被浸入了万年冰泉，那股寒意穿透华丽的羽毛，直刺骨髓深处。他展开的尾屏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上面那些流光溢彩的眼斑诡异地扭曲、闪烁，像是在经历一场无声的风暴。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三息之后，一切恢复原状。阳光依旧明媚，林地依然寂静。墨林已经不见了踪影，如同他来时一般突兀。

亚瑟愣了一下，随即那股熟悉的、掌控一切的傲慢感迅速回流，淹没了那一瞬间的不安。他冷哼一声，将对墨林和那群失败者的厌恶甩到脑后，重新挺起胸膛，准备继续他睥睨众生的姿态。他甚至故意更加卖力地振动了一下尾屏，想要将那不愉快的插曲彻底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