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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娜的故事

伪信者登神

我以智慧之名降生，却因人类的愚蠢被迫不断转世。直到这一世成为全球最年轻的脑科学家，我公开宣布：“人类根本没有自由意志。”世界疯狂咒骂我为“理性恶魔”，但三天后所有人都开始遗忘我的存在——包括我自己。

头痛。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从颅骨内侧往外扎，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这份刑罚。李维猛地从冰冷的实验台撑起身子，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顺着太阳穴滑落。又是那个梦。破碎的金属反光，橄榄枝叶的气息，还有一声仿佛来自远古、带着无尽疲惫的女性叹息……画面在意识聚焦前便已溃散，只留下这恼人的、几乎要劈开大脑开大脑的余痛。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残存的晕存的晕眩感，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低沉嗡鸣，以及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窗外，城市的霓虹才刚刚亮起，给这个寻常的黄昏涂抹上一层不真实的色彩。

桌上，厚厚一叠功能性磁共振成像图谱和数据表格堆得有些凌乱。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张，目光扫过那些被标记出异常活跃与沉寂区域的彩色大脑扫描图。这不是第一次了。近几个月，每当那些模糊不清的梦境碎片侵袭之后，这种剧烈的头痛便会如期而至，像是某种潜藏的病灶被短暂惊醒。

或许该给自己也做个全面的脑部检查了。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念头。身为“普罗米修斯”神经科学研究中心最年轻的项目负责人，被誉为天才中的天才，却被不明原因的头痛困扰，传出去倒是个不错的八卦素材。

他。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下方川流不息的车河。玻璃映出他苍白而轮廓分明的脸，眼底带着长期熬夜留下的青黑，但那眼神深处，某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漠然，始终挥之不去。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说，在等待什么。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在他精密运转的逻辑世界里低响。

桌上的内部通讯器闪烁起来，打断了他的凝视。是助手艾米丽，通知他参加关于“阿波罗”项目最终阶段的紧急会议。

“知道了。”他对着空气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转身离开窗前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窗玻璃反射的影像里，有一个不属于此地的、戴着头盔着头盔的朦胧女性侧影一闪而过。他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什么都没有。只有窗外真实的城市夜景。

幻觉？还是睡眠不足导致的视觉异常？李维皱了维皱了皱眉，将那瞬间的心悸归咎于持续的头痛和疲劳。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乱的思绪强行压下，恢复了平日里那个无懈可击的研究者姿态，大步走向会议室。那里，有一场即将颠覆世界的风暴，正等待着他去点燃引线。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普罗米修斯”中心的几位核心决策者围坐在长坐在长桌旁，墙壁上巨大的屏幕分割显示着复杂的神经网络模型和实时数据流。

“……结论就是，”李维站在屏幕前，语调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基于‘阿波罗’项目对超过十万例受试者，在不同决策场景下的脑部活动监测，我们可以确定，所谓的‘意图’或‘决定意识’，其神经信号出现在大脑相关区域已经完成行动准备之后的平均400到500毫秒。”

他操作着手上的控制器，调出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对比图和动态模拟。

“简单来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神色各异的脸，“不是‘你’做出了选择，然后大脑执行。而是你的大脑某个无意识区域先做好了生理准备，产生了电信号和化学递质变化，构筑了选择的路径，然后，‘你’，你’，这个迟到的意识，才感知到这个既成事实，并为其编织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我决定了’的故事。”

一片死寂。只能听到空调系统细微的出风声。

首席运营官莎拉·简宁斯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尖锐：“李：“李维博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的意思是，我们所有人，坐在这里，思考，争论，权衡利弊……这一切都只是……生物化学反应自欺欺人的副产品？”

“可以这么理解。”李维点了点头，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自由意志是一个便捷的幻觉，是人类文明为了构建秩序、赋予意义而创造出的必要神话。但从严格的神经科学角度来看，它不存在。”

“上帝……”另一位资深研究员，满头白发的理查德教授呻吟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脸，“这比当年哥白尼说地球不是宇宙中心还要……可怕。”

“这不恐怖，理查德教授。”李维纠正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残忍的探究意味，“这只是真相。理解这一点，我们才能真正开始理解意识的本质，理解行为背后的真实驱动力，无论是道德、法律，还是社会结构，都将建立在一个更坚实的基础上，而不是一个空中楼阁般的幻象上。”

“坚实？”莎拉几乎是吼了出来，她猛地站起，双手撑着桌面，“李维！这会引发社会混乱！伦理崩塌！如果人不用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那法律的意义何在？道德约束力在哪里？！你这是在抽掉整个现代文明的基石！”

“基石如果是沙子筑成的，迟早会塌。”李维平静地回应，“与其等它在不可控的情况下崩溃，不如我们主动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