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时牛的故事.docxVIP

比利时牛的故事

我卖掉了梵高的左耳

“比利时蓝牛”因其基因突变拥有夸张的双倍肌肉，被人类囚禁培育成纯粹的肉食生产机器，直到一头会说话的变异公牛领导起义，它告诉我：“我们不是怪物，是人类贪婪的镜子。”

雨点开始敲打谷仓的铁皮屋顶时，我又想起了那头叫‘堡垒’的比利时蓝牛。声音先是稀疏，像散落的豆子，很快就连成了片，哗啦啦的，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空气里弥漫着湿土、干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屠宰场的方向，风总是不合时宜地把那里的味道送过来。

我叫汤姆，守着这片位于印第安纳州腹地的农场，已经三代了。但真正让农场在附近郡县有点名气的，不是玉米或小麦，而是那些“比利时蓝”——一种肌肉畸形到令人不安的牛。它们就待在窗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围栏里，巨大的身躯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像是移动的山峦，岩石般粗粝的肌肉块垒分明，几乎看不到脖子，肩膀和臀部夸张地隆起，皮肤绷得紧紧的，泛着一种病态的蓝灰色光泽。

它们是基因编辑和严格选育的怪胎，一种高效的产肉机器。正常的脂肪层在这里是无用的奢侈，所有的能量都被导向了肌肉的生长。看着它们，你很难产生对待普通牛羊那种温情，它们更像是……某种工业制品。

老伊桑说我是魔怔了。他是农场的老雇工，给我爷爷那辈就打过短工，脸上沟壑纵横，比这农场的土地年纪还大。他叼着自己卷的烟斗，眯眼望着雨幕里的牛群，吐出一口辛辣的烟雾。“汤姆，”他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别用那种眼神看它们。它们只是牲口，脑子里除了吃草反刍，啥也没有。‘堡垒’？哼，不过是头运气好点、壮实点的公牛罢了。”

我没反驳。有些事，没法跟伊桑解释清楚。比如，‘堡垒’看我的眼神。那不是牲口空洞的凝视，里面有东西，一种沉静的、近乎悲悯的东西。又或者，是我疯了。

第一次察觉异常，是在一个多月前的深夜。我被。我被一阵奇怪的窸窣声弄醒，不像老鼠，更规律，更有目的性。我拿着手电筒循声走到谷仓，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手电光柱劈开黑暗，最终落在了‘堡垒’的栏位。它没有卧着休息，而是站着，庞大的身躯像一尊青铜雕像。它低着的头前方，干燥的地面上，是用蹄尖划出的痕迹。

那不是随机的刮擦。那是一个清晰的、虽然歪扭的字母——“H”。

光线在我手里颤抖了一下。我死死盯着那个符号，心脏擂鼓一样撞着胸腔。幻觉。疲劳产生的幻觉。我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字母还在。我猛地将光束打在‘堡垒’的脸上。它的眼睛在强光下反射着幽绿的光，平静地回望我，没有丝毫受惊的样子。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极快，但我捕捉到了。

接下来的几周，类似的迹象越来越多。喂食时，我发现‘堡垒’对特定摆放方式的草料表现出偏好，它会先吃掉摆成某种形状的那部分。夜里，谷仓传来的不再是单调的反刍声，偶尔会有一种极低沉、极具穿透力的嗡鸣，不像是牛能发出的声音，那声音钻进骨头缝里，带着一种原始的、呼唤般的韵律。

我开始偷偷观察它。我发现它不仅是牛群中最强壮的那个，无形中也成了核心。其他那些同样肌肉虬结的蓝牛，在面对它时，会流露出一种近乎敬畏的顺从。它们的行为模式在悄然改变，进食更有秩序，活动范围也呈现出某种难以言喻的协调性。它们在聆听，在用我不懂的方式交流。

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我给‘堡垒’提供了更多“测试”。我用木棍在地上画出简单的图形，圆形，方形。第二天，我会在旁边发现它用蹄子模仿的、albeit粗糙的版本。我尝试留下一些东西——一块颜色鲜亮的碎布，一截光滑的树枝。它会用鼻子触碰，长时间地嗅闻，仿佛在解读其中的信息。

这个过程让我毛骨悚然，却又无法自拔。我在证实一个天方夜谭。而这头沉默的、肌肉堆积如山的公牛，正在用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方式，向我展示这个事实。

真正的转折点在一个闷热的傍晚到来。白天的暑热尚未完全散去，蚊蚋在夕阳的金辉里成群飞舞。我独自一人坐在‘堡垒’栏位外的干草垛上，看着它缓慢地咀嚼。一股冲动攫住了我，这些日子积压的困惑、恐惧、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望，堵在喉咙口。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干涩：“你……到底是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对着牛说话，真是疯得不轻。

然而，‘堡垒’停止了咀嚼。它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陷在厚重骨骼下的眼睛，再一次对上了我的视线。谷仓里安静极了，只有远处传来几声归巢鸟雀的啼鸣。

然后，我听到了。

不是通过耳朵，或者说，不完全是。那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低沉，浑厚，带着一种非人的、金石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沉重得像是在搬运巨石。

“我…们…是…”它停顿了很久，仿佛组织语言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镜…子。”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我浑身冰凉，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退去，指尖麻木。我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能感觉到额头沁出的冷汗。

镜子？

这个词在我空白的脑海里撞击、回响。

它再次“开口”，脑中的声音流畅了一丝，但那沉重的质感未变：“汤…姆…”

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