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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括发现石油的故事

《梦溪笔谈·黑水录》

北宋元丰三年（1080年）秋，陕北鄜延路。风里已带了凛冽的刀锋，刮过黄土高原的沟壑峁梁，卷起漫天沙尘。一路行来，满目疮痍。连年与西夏的战事，加上去岁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让这片土地更显荒凉破败。

宣抚使沈括，骑在一匹温顺的青骢马上，眉头紧锁。他年近五旬，清癯的面容带着旅途劳顿与边塞风霜刻下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一如既往地锐利而充满探究的光芒，仿佛能穿透事物的表象，直抵内里的奥秘。他此行奉旨巡查边防，整饬军务，然而那颗属于科学家和博物学家的心，却从未停止对周遭万物的观察与思考。

“存中兄，前方便是延州了。”副将王秉忠策马靠近，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郭轮廓说道。他是典型的军人，剽悍勇武，对沈括这位文官上司却是由衷敬佩——不仅因其在枢密院革新军制、详定仪注的才干，更因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渊博。

沈括微微颔首，目光却被路边一片奇异的景象吸引。“秉忠，你看那边。”

那是一片低洼的河滩地，与其他地方的枯黄截然不同，几处地方汩汩冒着粘稠的黑褐色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五彩油光。液体周围寸草不生，泥土被浸润得乌黑发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混合了硫磺与某种腐败气息的味道。几个衣衫褴褛的当地百姓，正用简陋的木瓢、瓦罐，小心翼翼地收集着这些黑色液体。

“哦，那是‘脂水’或‘石漆’，本地人这么叫。”王秉忠不以为意，“这东西有毒，沾上难洗，味道也冲。不过听说穷苦人家有时会拿来点灯，就是烟太大，还臭。也有人用它来润滑车轴。”

沈括却翻身下马，不顾劝阻，走近那些冒泡的黑泉。他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触感滑腻，仔细捻动，又觉有些滞涩。他凑近闻了闻，那股浓烈的气味让他皱了皱眉，但眼神中的好奇之火却愈烧愈旺。

“《汉书·地理志》有载，‘载，‘高奴县有洧水，肥可燃’。高奴，便是古之延州。班固所言‘肥水’，莫非就是此物？”沈括喃喃自语，像是在问王秉忠，又像是在叩问历史。“前人只道其可燃，却未曾深究其本源与更多用途……”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声传来。沈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妇人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孩子的手臂红肿溃烂，布满可怕的水泡，疼得浑身发抖。老妇人见到沈括一行人衣冠楚楚，像是大官，吓得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大人恕罪，小娃不懂事，昨日玩耍时跌进了那边的黑水潭……”

沈括心中一紧，上前扶起老妇，仔细查看孩子的伤势。那伤口不仅是被烫伤的模样，更有一种被强烈腐蚀的迹象。“这黑水……竟有如此毒性？”

老妇泣不成声：“回大人，这鬼东西邪东西邪门得很，沾上皮肉就烂，用水洗不掉，越洗烂得越快！郎中也束手无策，只说怕是……保不住了……”

看着孩子痛苦的神情和老妇绝望的眼睛，沈括的心沉了下去。这黑色的、来自地底的汁液，既能燃烧照明，又能伤人肌骨，它究竟是上天赐予的恩物，还是大地吐出的诅咒？

当晚，入驻延州官邸后，沈括辗转反侧。窗外北风呼啸，案头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沉思的脸庞。他想起了白日所见，想起了史书上的寥寥数语，更想起了那个受伤的孩子。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与求知欲驱使着他，必须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接下来的日子，沈括在处理繁冗军政事务之余，投入了大量精力调查这种“脂水”。他走访乡野，询问老者，甚至亲自去到那些涌出黑水的泉眼旁仔细观察记录。

他发现，这些黑水并非均匀分布，多出现在特定的砂岩层位，且常伴有天然气溢出，当地人称之为“火井”，偶尔点燃，能熊熊燃烧许久。他还了解到，民间除了用其点灯、润滑，也有极少数胆大的匠人尝试将其涂抹于木器表面以防腐，或混入泥浆中增加黏合，但都因气味和难以掌控而未能推广。

最让他挂心的，还是那孩子的伤。他翻遍随身携带的医书，又请教随军的医官，试图找到治疗之法。医官也直摇头：“大人，此物毒性怪异，非寻常火热之毒，似有蚀肉销骨之性，寻常膏药难及。”

一日，沈括在视察一处废弃的古窑洞时，无意中发现窑壁内侧凝结着一层乌黑发亮的硬壳。询问之下，才知是多年前有人在此用“脂水”生火取暖，火焰舔舐土壁，竟留下了这般坚硬的残留。他心中一动，命人刮下少许，带回府衙研究。

他将这些黑色硬壳碾碎，发现其质地紧密，不易潮解。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此物既由燃烧而得，性质稳定，若能有控制地焚烧脂水，大量获取此‘墨’，是否可用于书写？”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不已。彼时制墨，多用松烟、桐油烟，耗费大量林木，工艺复杂。若能以此黑水取烟制墨，岂不是化害为利，开辟新的材料来源？

他立刻找来当地的工匠，说明想法。工匠们面面相觑，觉得这位京城来的大官想法太过离奇。但在沈括的坚持和资助下，他们还是在城外远离人烟的僻静处，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试验场地。

他们挖坑蓄积黑水，其上覆以宽大铁盖，留孔引烟，烟道连接着内部糊满湿泥的陶缸，用以收集烟炱。第一次点火，黑烟滚滚，恶臭弥散，收集到的烟炱粗劣不堪，根本无法使用。失败了。

沈括没有气馁。他与工匠一同分析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