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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与玻璃的故事

掌心刺

“那只熊又来了，”老人眯着眼说，“它总在月圆之夜出现，

用鼻子轻轻推我的窗子——三十年了，它还在找那个把它变成玻璃匠的孩子。”

月色很薄，像淬火失败的玻璃，泛着浑浊的晕，勉强透进阿廖沙这间蜷缩在山脚下的木屋。空气里弥漫着松脂、尘土和金属冷却后混合的陈旧气味。角落那座砖石垒砌的炉窑早已熄了火，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工作台上散乱着各种工具，钳子、镊子、切割轮，还有几块等待被赋予形态的彩色玻璃边料。

寂静是被一种极有耐心的、重复的推动动作打破的。

笃……笃……

声音来自朝向森林的那扇小窗。不是风，风没有这样沉实且固执的节律。

阿廖沙抬起浑浊的眼珠的眼珠，望向那方被灰尘模糊了的玻璃。窗外，一个巨大无朋的黑影几乎完全遮蔽了遮蔽了月光，只留下一个轮廓——圆硕的头颅，耸起的肩胛。一只覆盖着看似粗糙、实则此刻在月光下流转下流转着奇异光滑光泽的皮毛的巨掌，正一下正一下，又一下，用那厚实的掌垫，抵着玻璃，不疾不徐地推着。

玻璃发出轻微的抗议声。

“那只熊又来了，”阿廖沙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也像是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嗓音是常年被火焰和砂纸打磨过的沙哑。他布满老年斑和烫伤疤痕伤疤痕的手，指关节因常年的劳作而粗大变形，此刻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件东西——一枚挂在胸前、用皮绳系着的玻璃坠子。那玻璃并非寻常材质，其核心处似乎封存着一小撮深褐色的、带着些许纤维感的物质，在昏暗中，竟自己散发出极其微弱的、类似星尘般的莹绿光点。“点。“它总在月圆之夜出现，”他眯起眼，皱纹如干涸河床般深刻的脸庞转向窗外那执拗的影子，“用鼻子轻轻推我的窗子——”

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字句过于沉重。

“三十年了，它还在找那个把它变成玻璃匠的孩子。”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只有他一人的屋子里。

熊停止了推窗。那颗巨大的头颅低下来，一双眼睛在阴影里亮起。那不是那不是野兽凶残的光，而是某种……沉静的、近乎悲哀的幽光，像是两块被岁月浸透的、温润的黑色玛瑙。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呼噜声，鼻息喷在玻璃上，凝成一团转瞬即逝的白雾。

阿廖沙与那双眼睛对视了片刻，然后缓缓站起身。衰老的身体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没有去拿靠在墙边的猎枪（那枪膛大概早就锈死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他只是走到门边，费力地拔开沉重的橡木门闩。

吱呀——

门开了，山林间清冷的空气涌了进来，夹杂着腐殖土和松针的气息。巨大的棕熊，名叫米什卡的熊，安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进来。它的体型庞大得令人窒息，站在那里，几乎与低矮的门矮的门楣齐平。月光洒在它身上，清晰地映照出它躯干的异常——那不是纯粹的毛发和肌肉的质感。大片大片的皮肤和表层组织，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类似琥珀色玻璃的玻璃的质地，隐约可见皮下更深色的脉络和结构。尤其在它宽阔的胸膛、脊背和前肢上，这种，这种异化的“玻璃”区域面积更大，边缘与正常的皮毛交错，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心悸的拼接感。一些部位的“玻璃”下面，还嵌着几片未能完全脱落的、颜色黯淡的真正的真正毛发，如同被封存在时光里的标本。

米什卡低下头，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小心翼翼，挤进了门框。它在门口的老地方趴伏下来，占据了小半个房间的地面，像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守卫。它习惯性地将右前掌伸到阿廖沙面前，摊开。

那本该是厚实粗糙的熊掌，此刻掌心向上，中央却镶嵌着一小块形状不规则、但边缘已被漫长岁月磨得异常光滑的透明玻璃。玻璃深深嵌入血肉（或者说，是取代了血肉的组织）之中，与周围那些半透明的琥珀色“玻璃皮肤”融为一体。月光或屋内昏暗的灯火穿过这块透明玻璃时，会在对面的墙壁上投射出一小片颤动的、彩虹般的光斑。

这枚嵌在掌心的玻璃，是它与这个世界之间，一道永不愈合、却又奇妙地已与它共存了三十年的连接点，也是一根永恒的刺。

阿廖沙叹了口气，从工作台下拿出一个陈旧的木盒，里面是他特制的工具——一把纯银的小锤，一套粗细不同的麂皮抛光棒，还有一小罐散发着冷冽松香的膏剂。他在米什卡身边坐下，就着一盏被他调到最暗的煤油灯的光芒，开始他每月一次的工作。

他用沾了膏剂的软布，小心地擦拭那块嵌入掌心的透明玻璃周围半透明的“皮肤”。那里没有痛觉神经，或者说，痛觉早已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的感知。米什卡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喉咙里偶尔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咕噜声。阿廖沙的动作轻柔而专注，像是在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忏悔。

银锤极轻地叩击着玻璃的边缘，发出清脆但微不可闻的叮叮声，仿佛是时光齿轮咬合处的细碎回响。

记忆像被锤击震落的尘埃，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起来。

那时他还是个孩子，瘦得像根风干的柴火，名字也不叫阿廖沙，村里人都叫他“小柳条”，因为他总能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钻来钻去。他的父亲，老谢尔盖，是方圆百里最好的玻璃匠，能吹出薄如蝉翼的酒瓶，也能烧制出教堂彩窗上绚烂的天使。然而天才总是伴随着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