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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眠狼的故事

别回头，我的皮在门后看着你

村里人都说后山那匹白毛老狼成了精。它不吃人，专在月圆之夜蹲在樵夫窗外，用枯叶般的嗓音讲一夜故事。被缠上的人七天內必会消失，只留下一具披着人皮的稻草人。张猎户今早推开门时，看见自己儿子正把针线往腰间别——“爹，我昨晚梦见了会说话的狼。”

雾一起，白石村就像被浸在一碗凉透了的奶汤里，湿漉漉的灰白色黏连在每一座土坯房、每一棵歪脖子树的枝桠上。这雾气带着分量，压在人的肩头，也压在心头。村子不大，百十口人，蜷缩在大山的褶皱里，唯一的活路是上山打猎、砍柴，唯一的恐惧，也是那座终年云雾缭绕、藏着不知道多少东西的后山。

关于后山那匹白毛老狼的闲话，比村里的井水还要深，比任何一个老人的皱纹都要早。没人记得它最初是从哪个祖辈的嘴里溜出来的，只知道它不住在山上，更像是住在每个村民的耳朵眼儿里，一有风吹草动，就在里面窸窣作响。作响。它不吃人——至少传说里是这么讲的。可它比吃人更瘆人。都说月圆之夜，它会悄没声地摸到那些落了单的樵夫或者猎户的木屋外，不抓门，也不低嚎，就那么蹲在窗根底下，隔着薄薄的窗纸，用一种像是枯叶被脚碾碎、又掺了砂石的哑涩嗓音，讲一整夜的故事。

那是什么样的故事？听过的人……不，确切听过的人都消失了。只在七天之后，亲人推开他那久无人声无人声的屋门，看见床铺上端坐着一个“人”。那是用陈年稻草胡乱扎成的躯壳，外面严外面严丝合缝地绷着一张完整的人皮，眉眼口鼻，分毫不差，甚至带着死者生前最后一点残留的神情，或惊愕，或迷茫。人皮的接缝处，用一种粗劣的、带着毛刺的针线缝合着，线是暗褐色的，像干涸的血。

张大山是村里最好的猎手，五十多岁，骨架宽大得像一座小山，常年的山林生活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沟似的皱纹，也磨硬了他的一颗心。他是不信这些鬼狐精怪的，至少明面上不信。他挂在嘴边的话是：“畜生就是畜生，见了血一样怂。真有那本事，还用蹲窗户底下学人嚼舌根？”他说这话时，眼神锐利得像他腰间的猎刀，总能将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妇语的妇孺驱散。

可他心里最深的那道褶子里，藏着一件事。十年前，也是一个这样大雾弥漫的清晨，他的婆娘，那个温顺沉默的女人，没有像往常一样起来生火做饭。他推开房门，看见她平日里缝补衣服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她旧衣裳的稻草人，那张属于他妻子的、还带着温柔轮廓的脸皮，妥帖地覆在草垛上，针脚凌乱地从额头延伸到下颌。旁边桌上，摆着半碗她没喝完的、已经冷透的野菜糊。从那天起，“白眠狼”这三个字，就成了张家一块不能触碰的疤。

张大山的独子叫张小树，十六岁，性子不像他爹那般硬邦邦，反倒随了他娘，有些内向，喜欢一个人待着，对着林子的飞鸟或者溪水里游鱼发呆能发上半天。张大山不愿儿子也沾染上山林的戾气和危险，从不教他狩猎的本事，只想让他守着几亩薄田，过安生日子。小树却也倔，偷偷，偷偷学着削制木弓，打磨石箭，眼里总闪着总闪着对山外世界、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光芒。

这天黄昏，天色阴沉得厉害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压压地盖住山头。张小树背着一捆比他身子还高的柴禾，从后山的小径下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亢奋的红晕。吃晚饭吃晚饭时，他扒拉着糙米饭，忽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对张大山说：“爹，我今天在山坳那边，好像瞧见一团白影子，‘嗖’一下就过去了，快得很！你说，会不会是……”

“闭嘴！”张大山猛地放下饭碗，声音沉得吓人，“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哪来的什么白影子，许是只雪貂，要么就是你眼花！”

张小树被他爹吼得一哆嗦，垂下头不敢再言语，但那双眼睛里跳跃的光，却没完全熄灭。

夜里，张大山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窗外山里传来的、分不清是风声还是什么的呜咽，翻来覆去，胸口像堵着一团湿棉花。婆娘那张覆在稻草上的脸，和白天小树说起白影子时的神情，在他眼前交替晃动。

接下来的两天，张小树变得有些魂不守舍。砍柴回来越来越晚，有时坐在门槛上，望着黑黢黢的后山方向发呆。张大山问他话，他也答得心不在焉。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张大山的心脏，越收越紧。

第三天早上，变故发生了。

天际刚泛起一层死鱼的肚白，浓雾尚未散去，粘稠地附着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张大山因心中不安，起得比平日更早些。他刚拉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寒意便扑面而来，不是天气的冷，而是某种更深邃的东西。

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中的儿子张小树。

小树背对着他，面向着后山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形在浓雾里显得有些模糊。他的姿势很怪，肩膀微微耸着，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弧度弯曲着。

“小树？”张大山喊了一声，喉咙有些发干。

张小树缓缓地转过身。

张大山的呼吸猛地一窒。

儿子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白，眼底两圈浓重的乌黑，像是几天几夜没睡好。但这还不是最骇人的。最让张大山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张小树的右手正放在腰间，手指间，捏着一根细长的、闪着寒光的缝衣针！

针鼻里还穿着一根线，那线不是寻常的棉麻，而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