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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乞丐的故事

每天黄昏时分，当镇上的商铺开始点灯，他就会出现——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右腿拖在身后，一步一摇地沿着青石板路走来。孩子们叫他“跛乞丐”，大人们则避开视线，仿佛多看几眼就会沾染不幸。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晚上又宿在何处。人们只在他乞讨时短暂地瞥见他的存在，丢下几枚硬币便匆匆离去。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和污垢，像是把所有岁月和苦难都刻在了皮肤上。唯有那双眼睛，偶尔抬起时，会流露出与乞丐身份极不相称的锐利光芒。

那年初秋，我十二岁，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却又无处释放的年纪。小镇生活平静得如同死水，而跛乞丐成了我暗中观察的对象。

“离他远点，”母亲警告道，“那种人不是疯了就是罪犯。”

但我没听劝。有一个周二，放学后我偷偷跟着他，看他，看他如何从一条街蹒跚到另一条街，如何在面包店外停留，用零钱换一个隔夜的面包。那天他比平时走得远，一直到了镇子边缘的旧桥下。我看着他在河边坐下，从破布袋里掏出什么东西，然后——出乎意料地——开始在一块石头上磨一把小刀。

我的心跳加快了。母亲的话在耳边回响：“不是疯了就是罪犯。”

接下来的几天，我无法摆脱那个画面：跛乞丐和小刀。终于，我鼓起勇气，在一个阳光充足的下午走向桥洞。他正坐在那里，面前摊着一块布，手里拿着那把刀子。

“你在干什么？”我问，声音比我预想的要响亮。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让我不禁后退了一步。但下一秒，他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雕刻。”他说，然后把手中的东西转向我。那是一块木头，已经初具人形。“坐吧，既然来了。”

我就这样开始了与跛乞丐的交往。起初只是好奇，后来变成了一种秘密的友谊。我叫他老黎，他说这是他的名字。他的手虽然粗糙，却异常灵巧，能化腐朽为神奇。几周后，他送给我第一个木雕——一只展翅的鸟。

“你的手……”我忍不住问，“不像是要饭的手。”

老黎沉默良久，目光投向河面。“每个人都有过去，孩子。”

“那你呢？你的过去是什么？”

他摇摇头：“有些故事太沉重，不适合小孩子听。”

但随着秋意渐深，在我答应保守秘密并帮他跑腿买食物后，他开始一点一滴地透露自己的故事。不是全部，而是碎片——关于一个北方城市，一场大火，一次背叛。我从这些碎片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图像：他曾是个工匠，有妻子和孩子，然后灾难降临。

“命运就像这条河，”有一次他看着河水说，“看起来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十一月的某个雨天，我没去学校，直接来到桥洞下。老黎发烧了，躺在干草铺成的床上发抖。我跑回家偷拿了母亲的药和多余的毯子，为此后来挨了一顿骂，但我觉得值得。

那天夜里，他的情况恶化，不停说着胡话：“不要相信穿制服的人……箱子……记住号码……”

我凑近倾听，心跳如鼓。

“……七、十三、二十九……”

第二天他好转后，对我听到的内容绝口不提。我们的关系却从此改变。他开始教我更复杂的雕刻技巧，告诉我木材的特性，如何在有限的工具下创造无限可能。

“万物皆有裂痕，”他握着我的手指导刀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也是灵魂逃逸的出口。”

冬天来临，老黎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一月初，大雪封路的那几天，我无法去看他，心里满是焦虑。等道路通畅，我带着热汤赶到桥洞时，发现他蜷缩在角落里，呼吸微弱。

“我得找人帮忙。”我说着就要转身。

他用惊人的力量抓住我的手腕：“不，不要告诉任何人。时候到了，孩子。”

泪水涌上我的眼眶：“你会死的！”

“每个人都会死。”他又笑了，那种饱含沧桑却又平和的笑容。“听着，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一个完整的故事。但首先，你得发誓，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绝不使用这个信息。”

我发了誓。

老黎靠在背包上，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我不是生来的乞丐，也不总是瘸子。二十年前，我是北原市最出色的金匠，专攻古董修复。我有一个工作室，三个学徒，还有美丽的妻子和刚满周岁的女儿。”

他的眼神变得遥远，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年秋天，一位姓黄的富商找到我，说他收购了一批欧洲皇室流出的珠宝，需要修复和重新设计。他展示了一件样品——一枚镶嵌着稀有蓝钻的胸针，价值连城。我们谈妥了条件，他第二天就派人送来了第一批货物。”

老黎停下来咳嗽，喝了一口水继续。

“问题出现在两周后。我正在工作室忙碌，突然冲进一群警察，他们在我工作台的暗格里搜出了毒品。很多毒品。我从未见过那些东西，但证据确凿。法庭上，黄先生作证说我向他勒索，要求提高报酬否则就毁掉珠宝；我的首席学徒作证说我长期吸毒。辩护毫无作用，我被判二十年监禁。”

我倒吸一口冷气。

“监狱里，我不断申诉，但无人理会。直到三年后，一位即将获释的狱友悄悄告诉我真相——黄与高层勾结，利用我的工作室洗钱和走私，事情快要暴露时，他们需要替罪羊。而我，一个没有背景的外乡手艺人，再合适不过。”

雪又开始下了，细细的雪花飘进桥洞，落在老黎花白的头发上。

“我决定越狱。不是为了自由，而是为了证明清白，为了再见妻女一面。计划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