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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四郎的故事

铁镜

朔风卷着雪沫，扑打在燕山北麓的古老长城上。夜幕初垂，城堞间的火把在狂风中明灭不定，映照着守军将士铁青的面庞。

大宋边关统帅杨业第四子——杨延朗独立敌楼，眺望北方连绵的营火。辽军已围城三日，那些篝火如繁星坠落凡间，密密匝匝环绕着这座孤城。

“四将军，箭矢仅够支撑两日。”副将的声音沙哑，“粮草...不足五日。”

杨延朗没有回头，目光依然锁定在远方的辽军大帐：“朝廷援军何时能到？”

“风雪阻路，至少还需七日。”

七天。杨延朗指节发白。这座城池若破，中原门户洞开，万千百姓将直面契丹铁骑。他想起出征前父亲的嘱托：“杨家儿郎，死也要死在阵前，不可退半步。”

可是眼下这局面...

“报！”探马踉跄奔上城墙，“西南方向发现小股辽军绕行，疑似欲断我后路！”

杨延朗猛然转身：“点二百轻骑，随我出城截击！”

“四将军，您是一城主帅，不可轻易涉险！”副将急忙劝阻。

杨延朗已经抓起长枪：“主帅更当身先士卒。”

半炷香后，城门悄然开启，一队骑兵如利剑出鞘，没入茫茫夜色。

战斗比预想的惨烈。那并非小股部队，而是辽军精锐的铁林军。刀光剑影中，杨延朗左冲右突，银枪染血，不知刺穿了多少敌人。突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坐骑。战马悲鸣倒地，将他甩了出去。

头撞岩石的瞬间，他听见部下声嘶力竭的呼喊：“保护四将军！”

再醒来时，天地寂静。血腥气混杂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杨延朗挣扎起身，触手所及尽是冰冷的尸体——都是他的亲兵。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那些年轻而僵硬的面容。

他该回城。可就在举步刹那，林中传来马蹄与交谈声，说的是契丹语。

“仔细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杨延朗屏息隐入尸堆，心中冰寒——他们认得他的身份。

追兵渐近，他不及多想，翻身滚下斜坡，不顾一切地向深山奔去。

不知跑了多久，双腿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山涧旁。

再次苏醒，是被歌声唤醒的。

清脆的女声哼唱着异族歌谣，语调婉转，像春日融化的溪水。

杨延朗艰难睁眼，看见，看见一个穿着契丹服饰的女子蹲在溪边打水。她背对着他，乌黑的长辫垂至腰际，辫梢系着的系着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他想挪动，却浑身却浑身剧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女子闻声回头，见他醒来，眼中，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用契丹语快速说了句什么，见他茫然，又换作生硬的生硬的汉话：“你醒了？”

“你是...”杨延朗警觉地想抓武器，却发现银枪早已遗失在战场。

“我叫铁镜，”女子微微一笑，“我在溪边发现你，你伤得很重。”

铁镜——这是个契丹名字。杨延朗心头一紧，下意识摸向脸庞，庆幸自己脸上血污未清，应该难以辨认。

“多谢姑娘相救，”他勉强道，“我乃宋军普通士卒，遭遇辽军...”

“不必说这些，”铁镜打断他，眼神清澈，“你伤得很重，需要休养。”

她扶他起身，动作轻柔却有力。靠近时，杨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

铁镜的家在山谷深处，一间木屋隐蔽在松林中，陈设简单却不简陋。她熟练地为他清洗伤口、敷药，手法专业得令人惊讶。

“家父是军中医师，我自幼跟着学医。”她解释，随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木易。”杨延朗脱口而出，随即暗惊——杨字拆开，正是“木易”，为何要对一个契丹女子吐露这等机巧？

“木易，”铁镜重复一遍，点头，“很好听。”

日子一天天过去。杨延朗的伤势逐渐好转，也开始帮忙做些劈柴打水的活儿。铁镜独居于此，平日采药制药，偶尔下山去附近的村落换取生活用品。

他们语言不通处，就用手势比划。铁镜教他说契丹语，他则教她汉字。渐渐地，他知道她父亲曾是辽军医官，战死后她便隐居于此。

“你为什么救我？”有一天，他终于问出口，“你知道我是宋人。”

铁镜正在晾晒药材，闻言回头：“我看见一个人需要帮助，就这么做了。”她停顿片刻，“战争不应该让人失去慈悲。”

杨延朗沉默。从小到大，他所知的契丹人都是凶残暴虐的代名词。父亲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铁镜的存在，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她会在风雪夜为受伤的野狼包扎，会省下口粮喂养冻僵的雏鸟，会在月圆之夜为所有逝者祈祷——不分契丹还是汉人。

一天傍晚，杨延朗偶然看见铁镜对着一个小小的木质神龛祈祷，神龛中供奉着一尊中原样式的菩萨像。

“这是我母亲的信仰，”铁镜解释，“她是汉人。”

杨延震惊：“你母亲是汉人？”

“嗯，她是从中原嫁到辽国的。”铁镜语气平静，“父亲说，她温柔又坚强，可惜生我时难产去世了。”

原来她身上流着一半汉人的血。杨延朗忽然明白她为何能如此自然地照顾他这个陌生宋兵。

冬去春来，山谷积雪开始消融。算来，杨延朗在此已近两月。他牵挂战事，却又贪恋这份难得的宁静。

他开始害怕分别的那天。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三月初的一个黄昏，铁镜从山下村庄回来，面色凝重。

“村里都在传，”她说，“宋军一位重要将领被俘，辽国皇帝要亲自审讯。”

杨延朗心中一震：“可知是哪位将领？”

铁镜摇头：“只知姓杨。”

姓杨！会是父亲？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