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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壁画翼马的传说故事

修罗骨，菩萨血

壁画中封印的并非神马，而是触犯天条的堕落飞天神女，

唯有在月食之夜饮下高僧心头之血才能解除诅咒重获自由。

伊西斯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逼疯了。不是那种寻常的、属于夜晚的黑暗，而是一种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连时间本身都仿佛在其中停滞的绝对虚无。她感觉不到身体，只有一丝残存的意识，像风中残烛，飘摇在这永恒的囚笼里。然后，一点微光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混沌。

那光是温暖的，橘黄色，跳跃着，带着噼啪的轻响——是——是火把。光芒逐渐扩大，映出了一张苍老但异常平静的脸庞，脸上的沟壑记录着岁月的风沙与智慧。一双看透了世事却又饱含慈悲的眼睛，正凝视着她所在的“墙壁”。老僧的身后，是无尽的黄沙，风声呜咽。

“又一个…执念不灭的魂灵吗？”老僧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像惊雷一样雷一样炸响在伊西斯的意识深处，“飞天舞姿已成姿已成绝响，何苦将一缕怨愤，封于这彩绘皮囊，千年不散？”

飞天？怨愤？

这两个词像钥匙，猛地撬开了她记忆深处某个锈死的铁箱。破碎的画面伴随着尖锐的痛楚呼啸而至——不再是模糊的光影，而是清晰的场景：缭绕的仙乐陡然变得刺耳，庄严的法会，她旋转的赤足一步踏错，或是故意踏错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韵律？金杯倾倒，琼浆泼洒，玷污了莲座宝相。不是意外！是她心中那团不肯驯服的火焰，终于焚毁了理智的藩篱！呵斥声如雷霆震怒，锁链凭空出现，冰冷刺骨，勒紧她曾经曼妙的肢体，剥夺了她御风的能力……坠落，无尽的坠落，从九重霄汉直坠向这凡尘的岩壁，最后一眼，是昔日同伴或惊恐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以及那位降下惩罚的存在，眼中一闪而过的、难以捉摸的光芒。

不是遗忘，是诅咒的力量将那耻辱与反抗的时刻碾成了齑粉，散落在灵魂的各个角落，直至这一束来自人间烟火的光芒，将它们重新聚拢。

老僧慧远举着火把，在这处新发现的狭小洞窟里已经站立了许久。白日里，他带领弟子清理流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被掩埋的洞口。与其他绘有佛陀本生、经变故事的洞窟不同，这里空空荡荡，荡荡，只在正壁上，用极其古拙而传神的笔神的笔法，画着一匹翼马。那马通体白底，透着淡淡的月华光泽，双翅展开，展开，线条流畅充满力量，似乎下一刻就要破壁而出。然而，最让慧远心惊的，是那双马眼。那不是牲畜温顺茫然的眼瞳，也不是祥瑞之物该有的慈和眼神。画家用了罕见的青金石混合了某种不知名的颜料，勾勒出一片深沉的碧色，碧色之中，却燃烧着无法熄灭的野火，沉淀着千年也化不开的屈辱与桀骜。

这不是瑞兽。这是一个被强行扭曲、囚禁的高傲灵魂。他能感觉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恨与不甘，丝丝缕缕地从壁画中渗透出来，与这洞窟的阴冷融为一体。

“痴儿…”儿…”慧远又低叹一声，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与一种奇异的了然。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每日送来一碗清水，清水，置于壁下。清水很快会被洞窟的干燥吸收，但他次日依旧会来，换上新的。有时，他会带来一些简单的食物碎屑，有时，只是一段无声的陪伴，坐在壁前，一如他面壁禅修时那样。

起初，伊西斯（她开始慢慢找回这个名字带来的刺痛感）对这老和尚的行为充满了憎恶与不屑。伪善！假慈悲！这些所谓的修行者，不过是天上那些冷酷存在的帮凶！她宁愿在黑暗中腐烂，也不要接受这微不足道的、近乎施舍的慰藉。

但日复一日，一日，那碗清澈的、映着跳动着火光的水，那沉默却坚韧的身影，像水滴石穿，在她坚冰般的恨意上凿开了一丝缝隙。她能。她能感觉到，这老僧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当年审判她的那些“神明”的气息。没有高高在上，没有，没有凛然不可侵犯，只有一种沉静的、包容一切的悲悯，如同脚下深厚的大地。

一个月圆之夜，皎洁的月光透过洞口，恰好洒在翼马壁画之上。伊西斯感到一股微弱却熟悉的太阴精华阴精华流入这片禁锢之地。借着这股力量，她凝聚起涣散已久的神念，向着静坐一旁的慧远，传递出一道清晰尖刻的意念波：

“老秃驴！收起你可笑的怜悯！要么放我出去，要么滚开！”

慧远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并无讶异之色，仿佛早已料到。“阿弥陀佛。”他宣了一声佛号，声音平稳，“女菩萨既开口，便是缘分。贫僧法力微末，解不开这天庭律法的枷锁。日日送水，不过是不忍见灵性受苦，略尽人事而已。”

“灵性？”伊西斯的意念带着讥讽的颤抖，“我乃乾达婆族首席舞者伊西斯！若非触怒天帝，岂容你这凡人‘不忍’？！”

“众生平等，皆有佛性。执着于过往尊卑，亦是苦源。”慧远缓缓道，“女菩萨可曾想过，放下这段恩怨，或许方得解脱？”

“放下？！”伊西斯的怒火几乎要点燃这无形的意念交流，“我为何要放下？！他们夺我羽衣，折我翅膀，将我打入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与凡尘砂砾为伍，只因我一曲舞未能迎合上意！此仇此恨，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难以洗刷！除非形神俱灭，否则我绝不放下！”

激烈的情绪耗尽了刚刚积聚起来的力量，月光偏移，那意念的波动渐渐弱了下去，只余下一片无声的、压抑的呜咽，在洞窟中回荡。

慧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