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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文化与跨学科：文学理论的人类学转向问题(提要) 叶舒宪 (中国社会科学院比较文学研究中心) 提要：西学东渐以来，中国学界的文学理论建构，是伴随着现代性的、西化的文史哲分科教 育制度而展开的，一个世纪以来大体上经历了两大建构阶段：1949年之前是西方化的理论建 构阶段，之后是前苏联理论建构阶段。改革开放以来出现文学理论的多样化和文学批评方法 的革故鼎新发展态势，但是由于现代性的西化理论和前苏联理论没有得到根本的批判和清算， 依然通过陈旧的教科书模式，在几代新老学人中发挥着惯性的主宰或支配作用，并在很大程 度上压抑着当代知识人的文化自觉，阻碍着对中国本土文学和文化的重新认识。一场反思批 判和理论重建的大变革，势在必行。以跨文化和跨学科的研究态势率先出现在比较文学领域 的新潮流一一文学人类学，在经过二十多年的探索与拓展，逐渐呈现出一种新兴交叉学科的 雏形，成为促进文学理论、文学批评和文学史发生范式变革的积极力量。 2010年12月立项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中国文学人类学理论与方法研究”课题 组，目前正在国际国内参与有关人文社会科学“人类学转向”(又称“文化转向”)的学术讨 论，要求从学理和渊源两个方面辨清文化人类学的观念范式影响下，催生出的众多新兴交叉 学科群现象一一历史人类学、政治人类学，经济人类学、法律人类学、艺术人类学、医学人 类学或民族志医学、音乐人类学或民族音乐学，等等。特别是人类学范式通过联合国教科文 组织在全球范围开展的口传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运动，对于各民族、各族群重建本土文化 和文学的历史，具有怎样的“解殖民化”(de—colonize)政治意义和“解西方中心化”的学 术变革引导意义．本文认为，人类学转向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理论研究的借鉴作用有以下三点： 第一，打破随着西学东渐而移植到中国的西方现代性文学观(以作家书写为主的、贵族 化、精英化的文学观)的束缚，重建包括多民族口传文学和表演活动在内的大文学观。让新 的文学理论能够涵盖本土多样性的文学遗产，满足参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现实需求。 第二，突破学科本位主义的束缚，改变文学研究者见木不见林的认知局限，同时鼓励纯 文学研究和文吏哲打通式研究。如近年来在国际国内兴起的“神话历史”(mythistory)研究， 将被压缩为民间文学之一种文类的“神话”，还原为文化的原型编码和本土思维机制．从诸多 少数民族口传神话叙事中探寻失落的历史内容，从多学科知识整合的意义上重建中国文化大 传统的观念，从大传统(产生于前文字时代)和小传统(文字书写的传统)的互动中，诠释 本土传统构成的丰富性和复杂性。 第三，突破帝国和殖民时代的以欧美为主导的“世界文学”旧话语，追问文学理论的学 术伦理蕴含，拓展出能够包括第四世界(殖民地与原住民)文学在内的人类文学全景观念。 这个要求意味着启动全景式的文学史和文学读本的重新编撰工作，争取让文学教育能够体现 人权平等和全球公正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