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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p系统说明 戲謔性的顛覆策略： 《牡丹亭》中的科諢與情欲 中興大學外文系吳新發 摘要 《牡丹亭》〈道覡〉裡的科諢大量挪用《千字文》的典故描述男女之事，不僅顛覆正統意識形態對於典律的詮釋，典故的運用本身也如同幻想一般，發揮了既顯又隱的功能。而且，〈道覡〉一則顯示石道姑以異己的欲望為自身的欲望，二則因其文字遊戲的樂趣乃是源於自身創傷的「痛（之）快」與「餘／愉快」，也流露她耽溺其中的欲力──「閉合循環的悸動。」在幻想、欲望、欲力三方面，類似的現象也顯示在杜麗娘身上。因此，本文試圖論證〈道覡〉的意涵牽涉全劇的重大主題，順便藉精神分析的「欲力」解釋湯顯祖所謂「不知所起」的「情」。 關鍵詞：牡丹亭、科諢、幻想、欲望、欲力 （第三屆通俗文學與雅正文學全國學術研討會 2001/10/19-20） 一、前言 王驥德（15??-1623）在《曲律》中針對湯顯祖（1550-1616）《牡丹亭》的論斷，幾乎已成定論：「《還魂》妙處種種，奇麗動人，然無奈腐木敗草，時時纏繞筆端。」 「腐木敗草」所指為何？除了可能指湯顯祖時時不守聲律，「未免有誤字錯步」 之外，最易令人聯想到的，還是劇中粗俗不雅的科諢，尤其是通篇情色影射的〈道覡〉。湯學權威徐朔方（1923- ）教授就認為〈道覡〉「充塞了穢褻的雙關語，使人難以讀下去」，而且 湯顯祖寫了五本戲，只有在《牡丹亭》裡特別描寫了陳最良、石道姑、癩頭黿、郭橐駝四個在精神或生理上有著殘疾的人物。在他們身上，人們看到了在封建禮教的桎梏中，人的精神狀態是何等麻木不仁!人的生理狀況是何等醜陋不全！但是由於作家對他們的描寫還不夠自覺，不夠認真嚴肅，因此留下了斑斑點點的敗筆。 徐朔方認為，相對於杜麗娘之集「所有善良與美麗」於一身，陳最良和石道姑是「鬼魆一樣的人物」，雖然他也意識到嘲笑石女「不見得很好」，而且〈道覡〉有其「嚴肅的東西在」──「『石女』成親不也是暴露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制度的不合理嗎？」 嘲笑石女當然「不見得很好」，但是將其嚴肅性鎖定在暴露逼使石女成親的婚姻制度之不合理，似乎多少意味不願或不屑正視石道姑的形象、地位、以及〈道覡〉本身獨特的修辭意涵及其與全劇主題的關聯。 雖然，近來為石道姑的形象與地位辯護的論者也不乏其人，例如：黃德榮不只認為石道姑是「可憐可悲的有『情』人」，是「杜麗娘─封建體系的對立者的同情者」，也是「杜柳愛情的有力支持者，她成全了杜柳的美滿姻緣。」 「鬼魆一樣的人物」實際也是有情有義、令人敬佩的畸零人。由戲劇結構角度肯定石道姑在杜柳合婚過程中的正面功能，應該是《牡丹亭》研究裡值得重視的轉變。但是本文關注的是〈道覡〉的科諢與其牽連的種種問題。〈道覡〉的科諢，其嚴肅性何以必須牽扯到逼使石女成親的婚姻制度？何以不是就在其「穢褻」之處？在其戲謔性地挪用與顛覆傳統典律的詮釋？石道姑的科諢是否也流露她個人的情欲？甚至科諢本身也具有某種形態的「幻想」（fantasy）的功能？耽溺其中也帶來相當程度的「足宜爽」（jouissance）？石道姑的「穢褻」和杜麗娘的「浪漫」，是截然對立的情欲幻想？還是一體兩面的「風月寶鑑」？以下本文試圖以〈道覡〉為討論核心，並由「典故的挪用與顛覆」以及「幻想、欲望與欲力」兩個層面探討這些問題。 二、典故的挪用與顛覆 〈道覡〉可說通篇科諢，除了末尾小段對話之外，全是石道姑自述其生為「石女」、今為道姑的過程，甚至包括其新婚之夜性事窘態的描述。而〈道覡〉驚世駭俗之處，不僅在於其以近似自然主義的手法對於男女之事進行細部描述，更在於這些描述是挪借近半（116句，464字）的《千字文》，致使〈道覡〉乃至於《牡丹亭》充滿性欲與典律、荒唐與莊嚴相互貫穿轉化的詭異結合。 在中國傳統戲曲之中，科諢自然有其特定的表達方式與功能。清朝的李漁（1611-1680）在《閒情偶寄》就有簡要的論述： 作傳奇者，要善驅睡魔……若是則科諢非科諢，乃看戲之人參湯也，養精益神，使人不倦，全在於此。 人間善談慾事，當用何法？請言一二以概之。予曰，如說口頭俗語，人盡知之者，則說半句，留半句，或說一句，留一句，令人自思，則慾事不掛齒頰，而與說出相同，此一法也。如講最褻之話，慮人觸耳者，則借他事喻之，言雖在此，意實在彼，人盡了然，則慾事未入耳中，實與聽見無異，此又一法也。得此二法，則無處不可類推矣。 李漁的觀點，就科諢的功能而言，隱含一項比喻：劇場觀（聽）眾入戲產生的「神入」（empathy）現象如同「入夢」，而科諢恰可「驅睡魔」──亦即在其另類的「驚夢」──在於將觀（聽）眾從戲／夢的情境中喚回到劇場表演的現實世界。就表現方式而言，除了「留白」之外，就是「借他事喻之」，亦即一種「隱喻」（metaphor）或「類比」（analogy）；而〈道覡〉裡的典故，也是郭英德（1954- ）所謂的「雅體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