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奶奶的手.docVIP

奶奶的手 只有零下7°的天气，在四处透风、如同敞篷车的公交车里坐着，更觉得像是坐在老牛的拉车上，刺骨的冷风如同长了脚一般狡猾的专往衣服挡不住的缝隙里钻，冻得我思想停止，目光滞留。 我一直盯着前排座位与我水平视线的座椅背抓手处，这时一双看似脏兮兮、指甲里囤积着黑泥的大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双手离我如此近，我似乎都能闻到它散发着的机油味、或是泥巴味。我猛地一阵厌恶感，但仅仅一秒钟，就是一秒钟，我忽然间感到这双手竟是如此的熟悉，似乎从哪里见过，我告诉自己，我不该歧视这样一双手，能生长出这般浑厚有力、粗糙朴实的大手的人必定是一个靠双手吃饭的劳动人民，必定是创造辉煌文明、灿烂历史的光荣的人，我应该敬十二分的大礼仰视它们、尊重它们。 这到底是一双怎样的手呢？ 骨架宽大、骨节突出、每个指甲扁而宽，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微微翘起，似乎脱离了血肉，有连根掀起的疼痛感，每个指甲缝里都藏着一小撮黑黑的污垢，不知是干活留下的光荣之作还是长久没有好好的清洗囤下的油泥。整双手布满老茧，皮糙肉厚，形成了一幅耐寒保暖的天然皮肉手套，浑厚有力的攥着把手，迸发出风雨不侵的有力感。 我对这双手如此的钟情，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突然间，我想起了我家里也有一双同样的大手，牵着这双手我慢慢长大，感受温暖。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老师让写一篇借物抒情的散文，我坐在奶奶家里的小院里冥思苦想，忽然间看见了正在午睡的奶奶那双由于常年洗衣做饭，青筋凸起的手。从未如此细致的观察过这双手的我，轻轻地翻过奶奶的手，仔细端详了起来，看着看着眼里就布满了泪水。 奶奶的手是一位雕刻着岁月、磨难、辛劳的耄耋老人，佝偻着背，骨节特别粗大，风雨侵蚀了它的每一寸，毛孔浑浊粗大，纹理深深的嵌在她的手掌里，很深很密，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刚强韧劲，干起活来甚至比我们年轻人还有力量、有速度，提水、做饭、缝补衣服，不管是粗活还是细活，没有难得倒这双手的。 奶奶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家庭，兄妹6人，家境很穷，在女孩堆里是老大，受重男轻女的思想，没有读过书，早早就担起了家里的重任，20岁那年就出嫁了，从此就开始伺候了爷爷一辈子，伺候了这个家一辈子。在我的记忆里，奶奶没过过几天舒心的好日子，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都遭遇过，等到儿女成家、日子富裕后，爷爷又一次次的长病住院，并且脾气不好，一件事情不合他心意就开始不停的嘟噜，退休后的奶奶一直过着被指责的日子，总结一生就是辛劳不已。 奶奶没有文化，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但是能清楚地记得我和我爸爸的名字如何写。在我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初始几个汉字的我故意炫耀的问奶奶：“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吗？”奶奶摆出一副讲故事的庄严感给我说：“你的名字是山石岩，上面一个山，下面一个石，你爸爸的名字是文武--斌，但是户口上写的是双木+三撇的那个彬。” 奶奶这双手从来没有做过山珍海味，我想她也不会做精致的菜肴，但是炖排骨、炒肉菜、蒸煮时令果子，这是最能哺育我长大的。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吃米饭，奶奶每天中午用饭碗给我蒸好满满一碗，有时跟爷爷的粗粮窝窝头一起蒸，有时跟着花生、地瓜、芋头、南瓜、小白菜豆腐渣一起蒸，每天中午放学后坐在饭桌前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满满的阳光洒满一桌子，正长身体的我疯狂的往嘴里扒着饭，吃饱后就一推饭碗，不管碗里是否还有米粒，过过苦日子的奶奶总是叨叨：吃了不疼瞎了疼。然后一粒粒的捡起剩在碗里的、黏在桌子上的饭粒填进嘴里。直到今日，这一幕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里，随着年龄的渐长，越来越清晰。 奶奶的手无所不能，灵巧多变，什么脏活累活它都无怨无悔。有一次我的毛衣拉链坏了，奶奶在太阳底下，眯缝着眼睛，双手担任起了钳子的功能，用大拇指把锁头前后挤压一下，一点点把卡齿对好，不出半个小时就修好了，我看见阳光透过玻璃窗落下斑驳的温暖包裹着奶奶满头的银丝，由于用力，奶奶的头发时不时得抖动着，诉说着她的花甲之年。从此不管坏了什么东西，我都会扔给奶奶，然后随口再抛一句：“奶奶，我东西坏了，下午我得用，你给我修修。”然后就风一般的上学去了。中午回来这件东西必定修好，但是我从没问过是怎么修的，修起来是不是很费劲，一上午的时间，奶奶需要出去买菜、回来洗菜做饭，她是不是有时间能给我修呢。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不守在奶奶身边，亲眼看着她为我修补，这该是多么慈祥、温暖的场景。 为什么当我还不懂得珍惜的时候，在我身边给予我那么多的美好，等我渐渐长大后，那些长久的美好就都离我远去了呢？ 现在，奶奶再也不能洗衣做饭、缝补衣服、清晰的说出我的名字了，她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只能静静地躺在那巴掌大的单人床上。不管春夏秋冬，身上始终盖着厚厚的被子，就这样瞪着一双呆滞、浑浊、泛黄的眼球盯着我们，没有聚焦的看着某个方向。那双大手变得瘦骨嶙峋，青筋彷佛是败下阵的士兵，垂头丧气的、软塌塌的藏在干瘪的肉皮里，骨节更加粗大，似乎要撑破肉皮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