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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文化与传统的背面 2013-12-05 因果观念是明清以来控制中国人的主要思想葛剑雄：各位晚上好，首先说什么是我们的文化，什么是我们的传统，这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它不仅仅存在于历史书中间，或者我们的文献中间，因为谁都知道，很多事古人跟今人是一样的，有的是只说不做，有的是只做不说。所以任何一个国家，任何时候记录下来的文字都不可能是当时的全部。那么经过历史的淘汰，最后能够保存到今天的文献，可能反映一些得到主流社会肯定的观念，一些事实，但绝不是全部观念和事实。了解我们这个国家，某一个社会群体，某一个地方真实的文化，除了书面文献、官方文献记载以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了解社会，而且要了解不同的地域文化。中国文化也好，汉族文化圈也好，它不是一个完全一样的整体，而是由各个不同的群体、不同的地理空间组成的。在这些方面，我们今天已经不可能到田野、到实地去看两千年前、一千年的文化。但是很多文化现象，很多传统还是渐渐的融入社会。孔子当年就说过礼失求诸野。这野，就是说相对发展比较缓慢、交通比较闭塞、人来往比较稀少的地方，它可以让我们看到一种活的化石，它还保存着过去。我们待会对话的是张乐天教授，我很高兴，这不仅因为我们早就相识，即使不叫老朋友也可以说是熟朋友。更主要的是我很赞成他们的工作。我觉得我们要理解传统，不能简单的只是从四书五经，从儒家经典，从官方的诗词里了解。我的老师韩先生，我记得当时是1989年，复旦大学召开第一个讨论中国文化的国际讨论会，在这个会上他就讲到，你不能够把中国从古到今看成一个整体，因为时代不同，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时代特征；也不能把中国空间看成一个整体，因为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文化。比如说到统治中国人的思想，难道真是孔孟之道吗，难道真是儒家学说吗？他认为不是，至少从明清以来主要控制中国人思想的是因果观念。所以他说有些官员嘴里是孔孟之道，其实他相信的还是因果关系，所以呢，求签、算命他们都相信，都做。那么在民间，请问在中国古代，有多少人识字呢，有多少人读过《论语》看过四书五经呢，没有多少啊。所以尽管知识分子要总结他们的行为，都是根据儒家去解释。但实际上对他们来讲，使这个社会价值体系得到维系的，很简单，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平时讲敬畏，那么对于今天的知识分子，对于上层人来讲，他肯定通过修身养性学习，自觉的做到敬。但对大多数人来讲呢，他可能要更多通过自然崇拜，通过对神的崇拜，以及对一些自然现象、社会现象的合理的解释达到畏。像雷可以把不孝的人劈死，做了坏事可能阴间要进十八层地狱，下油锅，上刀山，还可能让他投胎来世做牛做马，祸延子孙。这就是畏。所以实际上是这两者维系着中国社会。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对世界上的不平等，社会上的不公正，天灾人祸，任何不幸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对在现实生活中没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结果也可以得到解释，因为还有来世，还有阴间。另外，对于中国传统的东西，我们经历这么一遭后，也要放在当时的环境里解一解。比如说讲孝，今天简单的把孝理解为尊老爱幼，那是太简单化了。如果仅仅尊老爱幼的话，用不着儒家的礼，全世界哪一个民族不尊老爱幼呢。中国的孝还有很多内容，比如家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婚姻要服从父母，一切根据父母长辈的旨意，这都是孝道。但是为什么这样的孝道五四运动以后都抛弃了？五四运动以后很多人走上阶级革命的道路，就是从婚姻自由开始的。那么为什么以前的两千多年能够维持呢？如果我们了解一下，考证一下，这都是正常的。为什么？因为以前大多数年轻人的社交范围、活动范围非常有限，特别是女孩子，可能长到16岁还没有出过门，没有离开过这个村，那么让她自己选一位丈夫的话，可能还不如父母、媒人给她选的好一点。而且既然他们婚姻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传宗接代，那么只要双方具有这个功能，这个婚姻就是合理的。有人说为什么到了近代，婚姻就成为青年人反抗的主要焦点呢。很简单，活动范围扩大了，还可以看报纸了，知道外界情况了，有的人还有资格到新的学校里念书了。很多中国的传统也只有放在当时的情况下才能够被理解。比如我们念那时候有名的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为什么当时青年人不见青年人？他们一年里才只有这一次机会，不是一个少年就有资格和机会随时见他心上的人。那一年以后心上人是结婚了，还是死了，还是变心了？为什么要月上柳梢头这样的情况呢？如果像现在，随时一个电话，一起上床都可以，这种感觉就没有了。政府应在文化传播过程中起积极作用葛剑雄：第二点，我想讲在传统延续的过程中，政府跟国家要不要起作用，有没有起作用。当然要起作用，而且这个作用是相当大的。比如说儒家学说、儒家文化，我们姑且把它遵照传统说法，是汉武帝以后确立的地位。当然这个并不是真正的，但是至少官方开始就把它确定下来了。那么它怎么推广到全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