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可青铜时代的摄影.PDFVIP

塔可：青铜时代的摄影 苏源熙 《诗经》最早出自青铜器时期，比统一后的中国还要早很多年代。它比老子 和孔子更古老，甚至比黄河流域大量种植水稻的历史还要悠久。显然，它的出现 远远早于摄影的发明。但诗的结构中却也存在一些类似于照相机功能的元素。让 我们假设把一个相机拆卸开，胶片储存在相机内部密闭的暗室中，完全不透光， 可以捕捉形形色色的画面。相机之外的元素，比如事物、颜色、季节、人物，形 成某种组合。突然，咔嚓一声，闪光！手指按触快门，光线射入暗室，图像印刻 在胶片（或数码相机的电子感应器）上。《诗经》中的一只鸟或一片风景也是如 此，只有在快门响起——诗人落笔之时，才被赋予特殊的意义。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周南?汉广》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 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邶风?终风》 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是不可预知的。假如一首诗第二行和第三行之间没有隐 藏着谜语，那就是一首没有“快门”的诗。这样的诗也的确存在，比如那些描述 具体事物或讲述伦理道德的诗就完全不需要任何富有创造力的比喻。没有快门的 诗更像绘画等传统艺术，而没有摄影在瞬间中捕捉意义的功能。与之相反，《诗 经》的绝妙之处在于运用快门，把毫不相关的事物以及错综复杂的意义联系在一 起。其它的一些汉语诗集也许更富有韵律或戏剧性，有些更感人，有些刻画人物 或叙事方式更加生动，但是《诗经》在对画面以及瞬间的捕捉上更胜一筹，可以 堪称青铜器时期摄影。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陈风?月出》 诗人按下快门、亮起“闪光灯”时捕捉的不只是一种视觉效果，也可以是被 偶然收录的一个声音。但就和图像一样，当两缕思绪不经意地相交时，诗人按下 了声音的快门。 螽斯羽，诜诜兮。 宜尔子孙，振振兮。 ——《周南?螽斯》 其实，我这里所说的快门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早已有一个专用名词。诗中陡然 从一个话题转换到另一个话题的表现手法叫作“兴”。例如一首诗似乎在描述一 棵树、一只鸟或是某种动物的叫声，然后一下子又把我们带回了世俗社会。“兴” 有很多种含义，它可以被解释为开始、举办、抬高、激发、挑起、带来欢乐。学 者陈士骧通过图像来诠释这个字，画中四只手以一个欢庆的舞蹈姿势将一个托盘 高高举起。有一些学者指出“兴”通常出现在一首诗的开头，可以说是“挑起” 了一首诗，而接下来的一句便是回应——“鹤鸣在阴，其子和之”（出自《易经? 中孚》）。“兴”可以说是一首诗的谜面，而诗中其余的部分则是一系列的谜底和 猜测。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 鲁道有荡，齐子由归。 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齐风?南山》 我们可以这样理解这首诗： “南山崔崔”——那又怎样？是指有什么东西像南山一样高大显眼，因而随 处可见吗？ “雄狐绥绥”——一只狐狸独自走在那高大的南山上？为什么会在那里？ （一些学者认为这里的形容词“绥绥”是指孤独并需要一个伴侣。）为什么在那 里寻找伴侣？野生动物白天不都是躲起来的吗？ “鲁道有荡”——是的，这条路是这片山区的要道，而文姜就是沿着这条路 穿着嫁衣从乡下去了鲁国国都。 “齐子由归”——咔嚓一声快门！尽管文姜和鲁庄公的喜事声势浩大，她还 是难以割舍与哥哥齐襄公之间的乱伦之爱。她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幽会， 但这就像高山上的红狐一样明显。i “既曰归止，曷又怀止”——最后两句带有嘲讽意味的话是针对哥哥齐襄公 说的：既然她已经嫁给了她的夫君，现在何必还想着她呢？ 描述狐狸的形容词“绥绥”确立了这一段诗中的韵脚。从与它压韵的“归”、 “怀”两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