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法国小友.docVIP

PAGE  PAGE 4 我的法国小友 　　路易是我在法国打工时带的第一个孩子。 　　去年夏天，我看到一则招babysitter的广告，立即打电话过去。孩子的妈妈问我叫什么。我因为不是法国人，找工作的时候已经碰了无数钉子，所以先报了我的法语名字―――卡利纳。 　　她接着问我姓什么。 　　我只好实话实说，姓吴。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问，您是中国人吗？ 　　我觉得有些不妙，忐忑地说，是的。 　　太好了！对方立即说，我对您很有兴趣，因为您是中国人。 　　啊？！ 　　我的孩子对你们中国的象形文字很感兴趣。明天晚上您能到我家来吗？ 　　就这样，我找到了第一份工作―――babysitter（小孩的临时保姆）。 　　路易的妈妈米切尔是塞内加尔人―――黑人，而爸爸杰森是英国人―――白人，这样的家庭即使在法国也很罕见。我的老师听我描述了这个家庭的奇异组合后评论说，哦！只有非常伟大的爱情才能让一个英国人和一个塞内加尔人结合到一起！ 　　这种伟大爱情的果实―――路易―――是个非常聪明可爱的可可色混血男孩，7岁。与生俱来的语言天赋，使他非常自然地和妈妈说法语，和爸爸说英语，他能在两种语言中很自如地跳来跳去，还能教我唱塞内加尔沃洛夫语的童谣： 　　 Djédjévign lo togo-lo， 　　Djédjévigné lo togolo， 　　…… 　　（我的宝宝睡觉吧 　　我的宝宝睡觉吧） 　　 　　他的小房间里，一整面墙是落地玻璃拉门，中午，阳光会非常灿烂地照进来，照着黄绿两色的小桌子小椅子，照着一柜子的美术工具―――从蜡笔、水彩到中国的笔墨纸砚，照着一书架的小书―――从小熊维尼、非洲传说到中国汉字故事。我带他叠纸飞机，剪窗花，画蓝精灵，教他写中文字，这些“成果”全都被仔细地收在文件夹里或者自豪地贴在墙上。这个平凡而温暖的家庭并不很富有，但父母不仅给孩子的学习以物质上的满足，更把他带进了一个广阔的世界，让他自由地寻找，自由地创造。我带着他在公园里编了一只草船，回家他就把船泡在浴缸里，“明天小船会开花！”在他的世界里，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路易的妈妈在卢浮宫做文物修复工作，我们叠飞机，剪窗花，用的都是博物馆的废旧资料纸，有的上面还印着非洲木雕的照片。这种时候我常常出神，我会想起自己的童年：我用妈妈从图书馆带回来的废旧卡片做小人儿，想像这些平面的小人儿怎么奔跑、游戏、欢笑、哭泣。我和路易并排坐在矮矮的小凳子上，拿起剪刀，小时候一个幼儿师范的学生教我做的所有手工立刻都浮出了记忆的表层。我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单纯和宁静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玩起剪纸，这时路易就是我的玩伴儿，而不是一个被我照看的孩子。我这才知道，一个人童年时代的记忆将永不磨灭，它在未来无尽的岁月里，会在心里默默地持守着一片诗意的明净。 　　一天，路易把我们糊的一个纸人的头弄掉了，我心头一动，想起了中国的上古神话“刑天舞干戚”，于是我试着非常艰难地用法语讲述这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一个中国巨人，作战的时候，脑袋被砍掉了，夹在两山之间……”我讲得非常干瘪，也许“干戚”勉强可以翻成lance（长矛），但却无法传达出这两个中文字里透出的那种坚硬荒凉的气息，况且我原本就不善于讲故事，哪怕我用中文也不可能说得更好。这时候，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心里蓦然升起。路易似懂非懂但聚精会神地听着，我不知道他究竟能理解多少，但我打定主意继续讲下去。我能做的，就是在这异国的土地上，艰难地把遥远故乡的文化传播给这个黑白混血的法国孩子。他可能会很快忘记我说的故事，但是，我想，很久以后，也可能在一个偶然的契机里，童年一个如烟的中国故事会突然重现于他的脑海，唤醒一个昨日的世界…… 　　因为路易对象形文字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我回国时特地买了一本《汉字王国》作为课本去给路易讲汉字的起源和演变。路易前所未有地兴奋。我刚讲完一段，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去给妈妈复述一遍。一个星期后，他骄傲地展示作品给我看：他画了一只乌龟壳，上面布满了小裂纹，凭着记忆在中间写了一些歪歪倒倒的甲骨文。 　　“太棒了！”好像看到自己播下的种子开始发芽，我快乐得无与伦比。 　　回南京度假时，我到古籍书店给他买了一把白纸扇。我把着他的手在扇面上画了一只熊猫，几棵竹子；可是他说，我要画一个中国小人儿―――这是头：头顶上写几个“发”，上面加一个“冠”，两个“目”就是两个眼睛，“口”里还可以写上“齿”和“舌”。 　　同样的，在扇子另一面，用汉字来书写风景―――一座大大的“???”，山下淌着“水”，水在流，所以一撇一捺都拖得很长；水里有一条小“舟”（他是横过来写的，说否则不像船），几条“鱼”，鱼在水里游；旁边再写一座“山”，山上有很多“人”，山顶上一棵“木”，是又高又大的树。卡利纳，你再帮我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