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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的家法族规及其社会功能 ———“民间法”视角下的历史考察 蒋 传 光* 内容摘要：在中国古代社会，国家法不是全部社会秩序的基础。在国家法所不及和不足的地 方，存在着另一种“法律”，即所谓的“民间法”，表现为诸如家法族规、各种民间性组织制定的 规范、村规乡约以及各种风俗习惯等。从历史的角度看，“民间法”成为弥补国家法控制不足 的一个重要途径，存在其合理的一面，对我们今天进行法治建设提供一种反思，即法治的实 现，除了依据国家正式法律制度外，还要重视其它规则研究，并在此基础上，探求决定国家法 律和其它社会规范的行为模式以及文化传统。 关键词：中国古代 家法族规 民间法 社会功能 中国古代的法律，从公元8 世纪上半叶的唐律到18 世纪仍然在当时法律体系中占据核心位置的 《大清律例》，陈陈相因，一脉相承，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很少有变化。然而，在这千余年间，中国社会所 经历的变化却是缓慢而巨大的。据此可以推断，仅靠国家的法律已不可能完全应付社会变迁带来的各 种新问题。此外，在中国古代，除了有国家正式的法典外，在民间还存在大量的契约文书。仅今人搜集 入藏的明清契约文书，其总数就已超过1000 万件。上述事实说明，在中国古代社会，国家法不是全部 社会秩序的基础。在国家法所不及和不足的地方，存在着另一种秩序，另一种“法律”，即所谓的“民间 〔1〕 法”。 中国古代“民间法”，表现为诸如家法族规、各种民间性组织制定的规范、村规乡约以及各种风 俗习惯等。本文将通过对家法族规这种“民间法”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进行解读，以其产生和发展演变 的历史轨迹为线索，考察其社会功能，以期为人们正确认识中国古代法律制度，以及与国法具有同样 功能的维系社会秩序的规则体系的全貌和特点，提供一种路径和视角。 一、“民间法”视角下的家法族规 （一）如何认识本文所使用的“民间法”概念 本文试图通过对中国古代的家法族规的梳理，来认识和解读“民间法”在传统中国法律中的功能 和地位。从题目的限定词来看，有以下三点需加以说明。 首先，因为是中国古代的“民间法”，所以历史地考察“民间法”的生成、演进及其变化，是我们认识 * 上海师范大学法政学院教授。 本文在写作过程中得到了孙建伟硕士的帮助，特致谢意。 〔1〕参阅梁治平：《清代习惯法：社会与国家》，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6 年版，第30-32 页。 ·84 · 中国古代的家法族规及其社会功能 和诠释中国古代法律传统的基本途径。由于是历史地考察，存在时空的差异、传统文化和价值的变迁、 材料收集的有限性等等，这些因素往往也阻碍我们去充分体验和具体感受古人对“民间法”的立场和 评判。因为我们在解读古代“民间法”的过程中会有意或无意地带着我们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念或“前理 〔2〕 解” ，将我们的认识或感受称为古人的认识和感受，甚至将我们对古代法律的价值判断强加给他 〔3〕 们。 因此，为了尽可能客观而真实地描述那段历史，我们在掌握和运用现有经验的同时，也尽可能地 〔4〕 〔5〕 抱有“内在的视角” 和“同情的理解” 来解释古人对“民间法”的认识和立场。正如德国法学家拉伦 茨所说：“如果法史学家想了解过往法秩序如何形成，它固然必须解脱其所处时代的概念及法概念的 〔6〕 拘囿，但也惟有运用其所处时代的法经验，他才能开始处理这些材料。” 其次，因为是中国古代的“民间法”，所以我们必须将中国古代法律的视野突破官府（国家）法律层 面，而将其放在民间社会（主要是在家族中）来进行探讨，考察官府的法律是怎样在民间运行的？民间 社会（家法族规）对官府法律是什么态度及其立场？二者在古代社会处于什么样的关系？是什么因素和 条件致使二者格局的形成？即从社会的一个缩影来认识官府法在古代社会的功能和作用。如果说历史 的考察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基础材料，那么通过社会学的分析，则深化了我们对此的认识，即“民间 法”在古代法律制度演进和变迁中所处的地位和作用。 最后，本文将中国古代的家法族规作为一个维度，来解读和认识传统社会的“民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