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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情至性 ——浅析《神雕侠侣》 一、天残地缺 批评家林以亮说：“凡有华人，有唐人街的地方，就有金庸的武侠小说。”而14部作品练成一句诗就是“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其中，悲剧色彩最浓郁的约有5部，《神雕侠侣》就是其中一部。本来《神雕侠侣》的人物性格与情节推展，已经注定了悲剧的结局。小龙女在绝情谷断肠崖前，为骗得杨过服药全生，半夜悄悄跃崖自尽，整个悲剧布局，至此已经水到渠成随后的动作自然是杨过追随殉情，跃下万丈深谷。但金庸以出人意料的回天笔力，举重若轻，超脱了这一出必然的悲剧。这使得《神雕侠侣》在金庸的作品集中，居于十分特殊的地位。. 《神雕》是公认的一部“情书”，自无问题。但以抒情写男女之情为主调的作品，竟然能写到女主角失贞，男主角断臂，而这些横逆与缺陷，又全不曾掩盖两人的情怀之美、相爱之深，反而在悲苦不幸中，提升了两人感情世界的纯度与深度，使全书现出感人至深的唯美情调，这不仅是武侠小说中，即使在古今中外各类型的文学作品中，都可谓是绝无仅有的奇迹。天残地缺，更反衬了花好月圆的人间情意，而花好月圆之中，实包容了天残地缺的万股苍凉。 正是由于《神雕》的被悲剧之美，已在小龙女失贞与杨过断臂二事所形成的震撼中，表露无遗，天残地缺，余韵悠悠，亚里士多德《诗学》中所谓悲剧的“清涤作用”已充分达成。所以，金庸后来以回天之笔超脱了《神雕》中杨龙二人公定的悲剧结局，便不但不会显得突兀，反而有其文学上的逻辑可循了. 二、情是何物 武侠文化本属男性文化，刀光剑影，生死交割，透出的是力与勇的美。金庸在武侠中添加男女之情，使之更加贴近生活。金庸的作品，说情节和人物，《神雕》只排第四，不过论及感情，《神雕》必属第一。小说以情贯穿始终，从李莫愁为情杀人开始，到后来小龙女为救杨过跳崖，再到后来杨龙二人隐居古墓，从头到尾，无不是情。 “问情是何物”，是全书的主旨。小说不仅情节上以情贯穿，文字上也处处有情。文中不但有“情花”，可以致人于死，也有“黯然销魂掌”，成为至高无上的武功。若被情花伤得重了，则“每过一个时辰，疼痛便增一分，过了六六三十六日后，全身剧痛而死。”而如此厉害的奇毒却只能以『断肠草』作解药，如此安排，其意也甚明显了。 印象中，小说中情花毒的共有三人——李莫愁，公孙绿萼和杨过。李莫愁情场失意而迁怒他人，不仅要杀尽情敌全家，甚至提到情敌的陌生人也要屠戮。如此恶毒，令人厌弃。不过她恶毒的背后也有可悲的一面，数十年忘不了一个名字又是怎样的一种苦楚。书上说李莫愁“早就中了痴情之毒，这情花之毒，中不中都是一样”说的很到位。 公孙绿萼中情花毒却是为了杨过。杨过中毒，公孙绿萼见母亲不肯拿出解药，竟不惜将毒刺插入身体，以骗得解药去救心上人。明知喜欢的人不属于自己，却仍愿意无怨无悔地付出,一片痴情,令人感叹。 杨过中毒是公孙止的恶意安排。公孙止见杨龙二人情深，便想出毒计。他让杨过受情花之苦，并以解药胁迫小龙女与自己成婚。不想她竟然奋不顾身地扑向情花，二人竟是宁愿死也不愿分离。他们均是眼中只有对方，二人之情世间少有。 三、饱受锤炼的生命 一般的武侠小说之中，描写侠士的动人事迹要远超侠士本身成长的经过，《神雕》却刻画了杨过的转折，每一份力量的积累，都曾受过严酷的考验，而凸显出真实的轨迹。在杨过成长的过程中，环境不断给予他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折磨、打击与煎熬，而他也不断迸发出非常人所能具有的光辉与潜力，与孟子所谓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理论，不谋而合。而《神雕》悲剧的超脱，仍有赖于杨过入世的奋斗自我的突破。事实上，在遭到一连串的苦难与不幸之后，在小龙女命在垂危之际，杨过昂然决定立即与小龙女在重阳祖师画像前正式成亲，总目睽睽，旁若无人，已为《神雕》的悲剧情境带来了突破的动机。 杨过的侠烈之气，随着他生命的成长而愈趋高洁，这固然部分是出于郭靖的影响与感召，但主要还是杨过本身不断在“极限情境”中奋斗所获的“自我启悟”。他在襄阳围城之中，无意中听到郭靖夫妇“国事为重”的对话之后，终于凝塑为真正成熟的任侠之心。自此起，杨过未来成为“神雕大侠”的历程，已经充分完成。而这历程的每一次转折，是在千锤百炼、舍生忘死的奋斗中累积，而终于在一刹那之间启悟成熟的。 四、人性的尊严 通过生命意志的焚练与真实力量的累积，杨过终于成为有一代大侠。从书中《风陵夜话》的侧面描写里，我们刻意 明白感受到一个侠者火炽的热情和执着的正义：“那位神雕大侠为了就王将军之命，从江西赶到临安，四日四夜，目不交睫，没睡上半个时辰。她啊和王将军素不相识，只是怜他尽忠报国，却被奸臣所害，便这等奋不顾身地甘冒大险，为王将军伸冤存孤……”这时所作所为，已全然符合“千里赴义”的古之侠者的典型了。 这种旺盛的生命意志、坦然的生命焚练、累积的生命力量，终于也使得杨过在从事于超脱命定悲剧的挣扎与提升中，获得了可能得胜利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