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我的独白.PDF

風雨中，我的獨白 詹卓穎 中五真 急風驟雨斷續地下了整個晚上，眼前是一大幅灰茫茫的簾幕，街燈下才能看清那 冰絲似的雨線在光暈中躍動。冷不防一陣寒風翻空而來，漫天雨線被東拉西扯， 又一個勁兒捲進途人的傘子裏去。我就在別人慌忙走避的時候，昂首闊步的走 著。密密麻麻的雨點在我的風衣上滑落晶瑩的水珠，把脖子上的彩虹鍊墜打磨得 更閃亮。 這項鍊是媽媽送我的。媽媽送它給我的時候，正好也是這樣的夜晚。我又因為換 手機的事，跟媽媽閙翻了。她總愛用種種的理由、一大遍道理來拒絕我的要求， 歸根究柢就是說我太浪費，她落伍的思想還要轉化成「知足常樂」四個字鑽進我 的耳朶裏！我實在忍受不了她的嘮叨，結果，我發難逃去，把項鍊也扯斷了。那 晚，同樣地，我把自己遺棄在這條又是雨，又是風的巷子裏 …… 風衣隨著肆意襲來的寒風沙沙作響，穿著鞋子也能感覺到地上濕冷的泥濘，豎直 的毛孔在挑戰我最能抵受的冷……淚和雨水混成了一團，稀釋了鹹鹹的淚水，是 淚，是雨也分不清了。真渴望我就是那街上奔馳的汽車，或是像馬一樣起步擦蹄， 開動最大的馬力，轟轟烈烈，衝到極至。踏步，大踏步，沐浴著風雨的洗禮，乾 脆讓雨水把我的悶氣和怒氣一拼沖走，讓寒風吹散心裏的羈絆纏繞。 今夜，我又踏上這泥濘的路。少年的輕狂，滿載的是傷心的印記。身子越覺沉重， 全身像濕透了的海綿。在風雨中，踏步，大踏步，最後，我還是卻步。 鑽進了小巴，車子穿過獅子山隧道直奔往沙田去。我瑟縮在車廂的一角，司機繼 續聽他的收音機廣播。雨聲和廣播聲就像在角力拔河，要捉住耳朵的注意力。「歡 迎大家收聽『午夜深情』的節目……」主播溫柔的語音不斷擴張，刺激著聽覺神 經，漸漸滲進心窩裏：「你渴了吧，誰給你送上清茶？你倦了吧，誰陪你深宵不 寐，默默為你打氣？當我們尚在母胎的時候，母親的愛就從沒有止息。可能你已 忘記，但她從來也沒有遺忘你。……看啊！世事千變萬化，時代潮流如急風驟雨， 讓你隨波逐流，迷失方向，可是，母親的愛卻是恆久不變的。現在就請大家細聽 這首母親的心曲吧 ……」 玻璃窗外的風雨縱然沒有侵入車內，卻一點一滴打進我的心頭：媽，我日後還要 在你掌心走路，還要在你指間經歷起跌，還要靠你的肩膀遮風擋雨！此時，大雨 又像滾滾紅塵般湧來，我下了車。 1 風雨把我的頭髮弄得扁扁的，亂亂的，與街邊蓬首垢面的乞丐無異。前面的馬路 和欄杆似比平日多── 跨過，越過，走過，一段段童年的往事映現眼前。曾幾 何時，一雙大手和一雙小手常牽在一起，搖搖曳曳地走過這回家的路 ──這是 何等單純卻珍貴的享受啊！我很應該感恩，上天仍容許我流連在童年的時光裏， 讓母親包容我的幼稚！在夜雨的簾幕裏隱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媽媽，她撐著 傘子，守候在風雨裏。我們由隔著馬路相望到近距離對視，看見對方的眼眸裏載 著自己，也載著風雨。「媽，原諒我吧！」一句永遠說不出口的話在心頭打轉。 曾聽人說過，天下的母親都是讀心術的高手，只要一看你的眉梢眼角，已洞悉你 心中的祕密。傘子在風雨中默默地為我張開，靜默中，我們打破了那頑固的圍牆， 一起撐著傘子，搭著肩，向家的方向奔去，邁步留下的足印彷彿永遠也不會被雨 水淹沒。 街上的車輛繼續快速流動。原本傘是傘，人是人，但風打算把這些拼湊成一幅水 墨畫，更添上雨的稀釋混和。這若隱若現的景，就像孤單的那一晚。不同的是我 再次擁有媽媽，更與她風雨同行。傘與傘之間，我看見一道彩虹的光影，紅橙黃 綠 …… 看見自己藏在水墨畫中顯眼的位置，旁邊多了一個人，也跟我一起凝望 著那閃亮的彩虹。 淅瀝，淅瀝 ── 這一夜的風雨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