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不过去的村庄》世界经典文学.pdf

记忆 中的童年母亲总是 “不在场 ”的。一个 “不在场 ”的 母亲给 女儿 留下太 多 的记忆 空 白与缺 失 。别人家 的母亲去耕 田、耪地 了，去收割扬场 了或者去打药 了，挑棉虫了，赶集去 了听戏去 了，走亲戚去 了或者就是改嫁 了、故去 了，一个故去 的母亲 留给子女 的念想是 “绝望 的念想 ”，她不会在任何一个 天蓝云 白的 日子 出现在饭桌旁或 门槛前 ，她只能出现在一个又 一个长睡的梦里 ，令她 的子女长夜梦 回的时候总饱含热泪 ，一 夜又一夜的泪水使一个孩子 的眼睛渐呈蒙眬，从此之后 ，她环 顾左右 ，谁谁都是母亲 。 母亲 的身影消 隐在记忆 的边缘 ，她大概又去 了另外一个 叫 梁 山的小城 。母亲大概 四十五岁 已做 了祖母 她 自己的女儿 不够大 ，这个 “祖母 ”是沾了 “老夫 ”的光 。母亲会刻意地挑 选老气横秋 的衣服 以使她 的样子看起来像个 已儿孙满堂 的幸福 的妇人 。在有些个深夜里 ，我能听到母亲压抑 的沉 闷的哭泣 ， 老家 旧院有着太 多沉重 的腐烂 的气 息 ，令她 的生活灰 暗而 陈 旧，每 间老屋都有死亡 的故事 ，深夜不知谁 的魂灵谁 的手指轻 易地 叩响窗棂或摔碎桌边 的水碗 ，这些都缠魔着母亲脆弱的神 经 。一个 阴森森 的大宅子 ，住着我们弱小的母女 四个 ，父亲给 我留下 的印象就是偶尔出现在 晚饭桌上 的寡言的男人 、威严 的 男人 ，惟一留给孩子们 的欢快就是带给我们又红又大 的苹果 、 奶糖 、罐头和在乡村从未见过 的新鲜文具 以及晚餐桌旁铁锅里 哈嗒哈嗒炖着 的羊头 香 了一条巷子 ，那是五分钱一只买来 的，两毛钱足 以满满 的一小锅令我们大快朵颐 那时的物价 便宜得不可思议 ，相 比而言，在今天的大街上 ，谁掉 了五分钱 也不会去捡 ，但是掉一只羊头就会 ，我有一个抽屉专放每次交 水 电煤 的零钱 ，那些分 币发着锃亮的光泽 ，于我而言，关在抽 屉里 的都是一只只羊头 我对于钱 的概念 ，就是可 以买多少 羊头 好在我还不是卖羊头 的。 父亲通 常 也是 “不在场 ”的 。十天半月见不到父亲是常 事 ，如果哪天 中午 回家吃饭有 了些改善 ，至多也只会 问一句 ， 昨晚爹 回来 了？在一个家庭里 ，父亲 的 “不在场 ”是稀松平常 的。父爱的缺失与匮乏大致不会给子女造成终生 的空 白 只 要父亲这个形象偶一 出现 ，在子女快要过滤掉 的亲人档案里 ， 偶一报 到就不致被忘记 。除非父亲故去 ，这一永远 的 “不在 场 ”它使孩子 的天空永远 的成 了 日食 那 阴黯、恐惧而颤栗 的世界 。天狗把太 阳吃了，是哪一只恶毒 的狗 ，它掳掠 了我们 的父亲 ，从我们 的生活 中，从我们遥不可及 的关于未来 的想像 中，大肆掳掠了生活应有的馈赠 ？ 父亲在我 的童年通常是 “不在场 ”的、隐遁 的，他 陆续隐 遁在一个个 叫做人 民公社 、县委 的地方 ，有 时也繁忙地 穿梭在 百姓家 中，固定地 出现某一个农户家里及他们 的晚饭桌旁，父 亲 的工作使得他 的一切都赋予了不一般 的革命意义 ，那使得他 的生活本身也成 了工作 ，比如晚饭桌边 的谈笑与询 问成 了体察 民情 、了解疾苦 ，他频繁 出现在 田野 乡间，游走在百姓细 民之 中成 了 “蹲点”，这一切都使得今 日的我 回忆起来意义非凡 。 我模糊记得一个 炎热 的暑假我跟 随父亲去 乡 间 ，树荫 、小板 凳 、三两个乡农 、一种丰 富的我不太懂 的乡间俚语 ，父亲 的草 帽、我 的绸结都在风 中飘摇 ，一切充满 了繁复而美好 的意象 。 记忆太遥远 了，使我 自己都怀疑起来 那跟随父亲游移于乡 间的女孩是我吗 ？还是我 的姐姐 ？三姐或那个 出生九天便夭折 的小姐姐 ？ （关于那个小姐姐 ，请参看 《上帝生 出一个人》） 但是 ，一块蓝绸子是我 的典藏纪念啊 ！那块来 自于 民间剧 团的蓝绸是一个象征 ，它像天空中飞飘而来 的一片祥云 ，预示 了那年夏天即将 改变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