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与妖眚──明代社会的物怪恐慌.pdfVIP

黑夜與妖眚 ──明代社會的物怪恐慌── 邱仲麟※ 前言 在現代照明未普及以前 ，當太陽隱沒於地平線 ，城市中除了官署、富貴人家、 飲食店、妓院有較多的照明設備之外 ，大部份民眾的室內僅有熒熒燈光 ，鄉下百姓 更是籠罩在滿天星斗的荒野之中。Adshead 就指出：明清時期中國的照明材料缺乏 ， 1 因此夜晚常是暗暗的。這樣的夜晚 ，總給人許多遐想與恐懼 。西方曾有「夜晚屬於 2 妖魔鬼怪」之諺語 ，且充斥著惡魔 、幽靈、女巫 、狼人在黑夜出沒的題材 。在昔日 3 的中國，同樣不乏這類的陳述，夜晚似乎容易引發不安。明代就有大量「黑眚」、「妖 眚」在夜間肆虐的記錄 ，也造成百姓惶懼不已 。 本文所要討論的 「眚」，先秦時期已見於記載，係各種妖異現象之一。而根據其 出現的顏色 ，又有白眚、黑眚 、青眚等稱呼 。唐代以前 ，相關的記載較少 ，唐代以 後則較多。如唐代寶曆年間(825-826) ，河南龍門寺僧 人法長 ，自龍門返回家鄉鄭州 原武 ，家中有田數頃 ，穀子已熟還未收割 。有一晚 ，騎馬行於田間 ，馬突然駐足不 前 ，即使一再鞭策也是不動 ，祇是瞠目東望 ，好像看見什麼 。當時月亮甚明 ，往馬 所望方向看去 ，數百步外有一怪物 ，「如古木狀 ，兀然而來」。法長嚇了一跳 ，立刻 回馬偏離道旁數十步之外，在旁伺機而動。不久，此物漸漸靠近，「乃是白氣，高六 、 七尺 ，腥甚 ，逾于鮑肆 ，有聲綿綿如呻吟」，往西而去 。法長騎馬尾隨在後，保持約 數十步的距離。行一里多 ，怪物忽然轉進里民王氏家中。法長駐馬在外 ，忽聽到家 中有人喊：「車宇下牛將死 ，可偕來視之 。」不久又有人喊 ：「後舍驢蹶仆地 ，不可 救。」接著聽到驚叫及哭泣聲。適有人出來 ，法長過去詢問 ，回答說：「主人有子十 餘歲 ，忽卒。」話還沒說完 ，又聽聞哭聲與驚叫聲連續不斷 。夜半後 ，聲音漸息， 至天明而絕。法長感到相當駭異 ，即將所見轉告其鄰居 ，同至王氏居宅偵探 。室內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副研究員 本文為國科會計畫「黑夜與妖眚 ──明代社會底層的物怪恐慌 」（NSC-91-2411-H-001-067- ） 的成果報告 ，曾在中國明史學會暨遼寧師範大學合辦之第十二屆明史國際學術研討會 （大連： 大連行政學院，2007.8.21-24 ）上宣讀 ，承蒙陳支平 、袁清 、夏維中 、李焯然、張哲郎等教授 指正 ，特此誌謝 ！ 1 參見Samuel Adrian Miles Adshead, Material Culture in Europe and China, 1400-1800: the Rise of Consumerism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1997), pp.147-153. 2 參見Jean Verdon著 ，劉華譯，《中世紀之夜 》（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07 ），頁 51-66 ； A. Roger Ekirch著 路旦俊， 、趙奇譯 ，《黑夜史 》（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 ，2006 ），頁 20-26 。 3 參見葛兆光，〈嚴昏曉之節 ──古代中國關於白天與夜晚觀念的思想史分析 〉，《臺大歷史學 報 》32(2003) ，頁 43 。 1 4 悄然不見回應 ，鄰居將門打開 ，家中十餘人皆死 ，雞犬亦無一活者。南宋初年 ，蔡 絛亦記載 ： 洛陽古都 ，素號多怪。宣和間 ，忽有異物如人而黑，遇暮夜輒出犯人 。相傳 謂掠食人家小兒 ，且喜齧人也。於是家家持杖待之 ，雖盛暑不敢啟戶出寢 ， 號曰 「黑漢 」。繇是亦多有偷盜姦詐而為非者 踰歲乃止， 。此五行志所謂「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