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城随想14.docVIP

光之城光是“具有颜色、温度、质感与深度并左右着人类精神的一种存在”（安藤忠雄语）。在过往的几千年，它一直在隐秘地改变着人类的城市进程。爱迪生去世后的第三天，全美国熄灯了一分钟，以纪念这位“再造一轮太阳”的人。接下来的几十年时间，全世界的照明技术都围着爱迪生时代的框架而转。直到LED发明之后，人们才有机会感知新的照明技术。LED意味着什么？已经听到过太多关于它的赞美，能耗更低、亮度更高、智能化程度惊人……似乎一切都是乐观的。没错，它是不可逆转的潮流。但除了技术水准和它的商业前景之外，其他声音都消失了——它能给未来城市带来怎样的美感？它将给人类带来怎样的愉悦？如果只是一厢情愿地拥抱未来并理所当然地认为未来是好的，那么，我们显然会忽略光的本质——它是“具有颜色、温度、质感与深度并左右着人类精神的一种存在”（安藤忠雄语）——在过往的几千年，它一直在隐秘地改变着人类进程。只有等到人工照明大量普及并进入到公共空间后，人们对黑暗的恐惧感才慢慢散去。在能源紧缺的时代，我们已经习惯“熄灯一小时”等政治正确的活动。但如果“熄灯”是被动发生的，那么每个人都可能不知所措。1965年11月，纽约人经历了这样的黑色时刻——在一个继电器出现毛病之后，全纽约陷入黑暗，“仙境般的曼哈顿万家灯火瞬间消失”，人们一片恐慌，以为“外层空间有人打来了”。直到科罗拉多州的战略空军司令部报告“情况绿灯”，人们才安下心来。那一夜，“仅有的光亮基本上只是由蜡烛、手电筒、汽车灯和一轮明月发出来的”。不过，偶尔让人们重温了没有灯光的生活可能是件好事。《光荣与梦想》描述，那夜过去9个月后，所有医院都报告婴儿出生数量猛增。突如其来的黑暗给人们带来了更多的亲密瞬间，制造了一件小概率事件，这相当有趣。在很多人看来，它似乎让人们摆脱俗务的局限，重新燃起了欲望。这让人想起几个世纪前的黑暗年代——那时的清规戒律如此之多，以致夜晚才是大多数人获得自由的时刻。人们似乎只有在那时才敢发生亲密关系，而婚外恋、婚前性行为和通奸等行为，更是只能在黑夜的遮蔽之下进行，因为“夜晚不知耻辱”。其实不只是性，那时候一切隐秘的事物发生在夜晚似乎才合情合理——白天意味着合法、公开、工作，夜晚则象征着非法、隐秘、休息——这种二元法则构成了世界运行的某种模式，而且不可改变，因为上帝决定了黑夜和白昼。这种模式之下，一整套生产生活方式被确立。《黑夜史》里说了很多这样的例子，“在中世纪的许多行业中，上夜班是非法的。市政规定严禁夜晚继续工作，甚至在冬季宵禁钟声前的几个黑暗小时里也不行”。只有掏粪等特殊工作才会在黑夜进行。在文艺层面上，黑夜也有特殊意义——A.罗杰·埃里奇认为，黑夜特别适合讲故事，“在西方和其他地区的文化中，讲述神话和民间故事早就带有神圣仪式的光环，这种光环传统上只属于深夜。黑暗将心灵与日常生活的世俗隔离了开来……亨利·伯恩在1725年说：‘乡村最常见的，就是全家人冬夜坐在炉火旁讲述妖魔鬼怪故事。’”叶芝《凯尔特的薄暮》的产生就和这种讲故事的传统密不可分。对人们来说，黑夜更大的影响也许是心理上的——它似乎总是与危险相关，人们难以表达却总是深深感知。在早些时候，人们已经开始用火把和蜡烛来驱逐这种焦虑，柏拉图曾说：“妖魔不喜欢灯的气味。”但这些光源在对抗黑暗时显得无力而脆弱，只有等到进入理性年代，人们才开始拥抱夜晚——人们开始相信它与妖魔鬼怪无关，它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产物。街道变得更加安全、人们更愿意出门；夜晚的商店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更具诱惑力……夜晚和白天的界线，在大城市开始模糊了。1746年，一位法国人宣告：“黑夜的统治”终于结束了——人们开始在夜晚中频繁外出，并学习欣赏黑夜。不过，出现这种局面，最重要的原因并非技术，而是启蒙运动。文艺复兴之后，人们开始以理性的态度面对自然，黑夜的恐惧感逐渐散去。与之相关的推动力，还有资本主义的发展。至少从生产方式上来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被完全打破，为追求生产效率，通宵劳作成为正常化，A.罗杰·埃里奇说：“1790年，一位经过英国中部的旅行者写道，理查德·奥克赖特爵士的棉纺厂‘从来没有停止过运转’。使他惊讶的是，‘这些工厂在黑夜里亮灯的时候，看上去极为漂亮’。越来越多的钢铁铸造厂火光通明，把烟雾和光焰喷吐到天空中。在什罗普郡著名的煤溪山谷，一位旅游者描述道：‘膛中喷出的火焰冲破了黑暗。’”工业革命之后大量产生的富人，开始追求夜晚的享乐。化妆舞会、戏剧等空前盛行，而且似乎越晚越好。有人说，“傍晚和深夜的娱乐……是每个大城市的主导时尚”。进入19世纪，煤气灯的出现让公共照明体系有了飞速的进步。1823年，将近4万盏街灯照亮了伦敦200多英里的街道。从这个时候起，灯光真正改变了城市——街道变得更加安全、人们更愿意出门；夜晚的商店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更具诱惑力……夜晚和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