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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精读」铁凝：《树下》 编者寄语 铁凝作品善于描写生活中普通的人与事，细腻地描写人物的内心去反映人们的理想与追求，矛盾与痛苦，语言柔婉清新，生活气息浓郁，文字中饱含对生活的情意、坦诚以及悲悯，而同时又时不时地能带给读者猝不及防的精彩与撞击，让人感受生活的温暖与美好的同时，又轻松地撕开生活中丑陋的一面，带给我们强烈的智性思考…… 文 本 研 读 （注：处为文章精析） 树? ?下? 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树下究竟演绎了怎样的人间冷暖？ 作者：铁 凝 自从儿子去北京念大学，一家人得全力以赴供应儿子每月的开销，老于连烟都戒了，哪儿还能挤出取暖的煤钱。（老于日子拮据，生活困顿。）又过了些时候，老同学项珠珠从省会调至老于的城市，做了这城市的副市长。自此，老于和家人常在电视屏幕上看见她。 （老于是撑起家的那颗树，项珠珠是那个城市的那颗树。） 老于的老婆说，这个女市长和你不是同学嘛，能不能跟市长说说，给咱们找两间有暖气的房。老于说，怕不好开这个口。此时全家正吃晚饭，老于盯住女儿的双手，手肿着，青一块紫一块的。再看看孩子的耳朵，也冻了。（细节描写）女儿前不久刚参加全省高中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拿了个第二，回家后她对老于说，她的目标是北大、清华，非这两个学校不考。明年女儿高中毕业，最关键的一年，老于拿什么来支持女儿的关键时刻？也许真应该去找老同学项珠珠市长。（女儿冻得让人心疼，为了女儿，老于冲动了一把，因为他得成为儿女成长支撑的树。） ? 老于家中没有电话，第二天他特意早些上班，趁同事们还没进教研室，他给项市长打了电话。（避人耳目，房子问题必定羞于启齿。）电话里的项珠珠很热情，问老于是不是有什么事找她。这边老于连连说着没事，没事，真没什么事。声音挺大，就好像谁说有事谁就是诬陷了他似的。（为后文老于迈不出心理的那道坎作伏笔。）那边项副市长说有事也没关系，只要她能帮忙。这边老于仍高声坚持说没事，只是想见面聊聊。 ? 这晚老于骑了五十分钟自行车，从城郊赶到项副市长家。在项副市长温暖的家中，项珠珠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开司米圆领衫。老于一下子意识不到这些，他甚至看不见客厅里都摆列了些什么。房间阔大，地板很亮，果盘里的水果鲜美，杯中的绿茶馨香……这些和老于无关，或者，越是置身此情此景，老于便越要使自己的谈话配得上这气氛和这气氛中的女市长。他于是就谈文学。（项珠珠的家温暖，老于的家现在关键不是贫，而是寒。） 他想起中学时的项珠珠是喜欢文学的，初次把陀思妥耶夫斯基介绍给她的正是他老于。果然，如今的项珠珠对文学仍然保持着并不虚假的爱好，她很轻易地就说出了一大串当代作家的名字和他们的小说，并和老于探讨这些作家的作品。老于谈着自己的见解，他发现项珠珠脸上是信服的神态，她的表情使老于很满意自己，（谈文学，让老于有尊严地平等对话，所以老于选择文学作为他们聊天的话题。）当他满意自己的时候便也开始焦虑：房子呢？房子的请求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开口呢？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却也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对付自己，心中的另一个老于在同他捣蛋。（现实生活的诉求与自我的尊严撕扯着老于的心灵。）他的话题越是宽泛，他说出房子的可能就越是狭窄；他谈话的内容越是高雅，他的房子问题就越是俗不可耐；他越是想说出房子的事，就越是说不到房子上去。（运用排比，把老于内心那些想说而没有说的话，尽情倾泻。）他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他在点点滴滴、一分一寸地折磨自己、枪毙自己，他同情自己又痛恨着自己，可是他必须一直往前讲。（谈房子问题，谈到“利”，会让老于感到自卑。） （心理描写，详尽的心理剖析，袒露老于内心的矛盾。） 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他的事还没说呢，可他已经没有理由再坐下去了。他站了起来，项珠珠也站了起来。以她的经验和洞察力，会猜出他是有求于她的，于是她又问老于真的没有别的事吗？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老于边摆手边大步向门口走，叫人觉得你若再问反而是你对他的不礼貌了。（与文章第三段老于与项珠珠打电话时的表现相呼应，强烈的自尊心关闭了老于现实诉求的大门。）项珠珠没有再问。出得门来，老于的脑子很乱。他解开棉袄领扣，让冷风吹一吹他那燥热的心。（这是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他推起自行车在便道上走了几步，站在一棵龙盘槐下。他是来求项珠珠解决两间带暖气的房子的，可他一晚上都说了些什么呀！（对自己懊恼不已。） ? 他不能再将这请求原封带回家去。他应该说出来，他必得说出来，他鼓动着自己又朝龙盘槐靠近了一点儿，他把这棵树想成了项珠珠（老于这次是鼓动自己朝项珠珠靠近，暗示出项珠珠就是一颗树，是全市人民的一颗树，树下就是全市人民。），他对着树说出了他那难以启齿的请求。他把满心的重负卸在了这棵树下，然后骑车离开了它。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老于是一家之主，是全家的一颗树，庇护一家人的冷暖；项珠珠是“国家之主”的代名词，应该庇护千万家的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