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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抵内涵的历时变迁

一、“角力”:这是一个独特的娱乐活动

“角抵”也被称为“豆抵”。《康熙字典》解释“觳”字“音觉,与角同,校也,兢也,触也”①。可知“角”与“觳”相通。应劭认为“角抵”中“角者,角材也。抵者,相抵触也”②。此语可作两解:(1)1“角材”是各类兽角,“相抵触”是角与角接触,互相顶压;(2)2“角材”是具有角斗才能的人,“相抵触”是人与人之间的近身武力对抗。第二种解释无疑是前一种解释的延伸。现实生活中有角动物争斗时,把角作为进攻武器,顶撞对方,与人人之间徒手肉搏异曲同工。因此“角抵”应是“以角相抵”、“以角抵人”的简写,本义是徒手搏斗。“角抵”前身是“角力”。③起初,“角力”与射箭、驾车同为传统军事训练项目,用来增加军队战斗力。《礼记·月令》载:“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④《淮南子·时则训》亦载:“命将率讲武,肄射御,角力劲。”⑤大约在战国时期,“角力”由单纯的搏击技巧训练演变为宣扬武威、展现军事实力的“讲武之礼”⑥。各国通过某种仪式,如演武场面的宏大、两国选手比赛的胜负来彰显本国军事力量的强大,达到耀武扬威的目的。此种现象的出现是战乱不断、弱肉强食社会现状下,人们对强悍武力极尽推崇的必然结果。同时,因“角力”激烈对抗中的惊险刺激具有极强的观赏性,人们逐渐注意到“角力”在嬉戏、娱乐方面的潜质,亦将其视为一种游戏活动。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禁止民间私藏兵器,下令“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重个千金”1。此项政策进一步推动了“角力”的盛行。《史记·李斯传》载:“是时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优俳之观。”2优俳,又称俳优,是古代以乐舞作谐戏的艺人。《荀子·王霸》载:“俳优、侏儒、妇女之请谒以悖之。”3司马相如《上林赋》有“俳优侏儒,狄鞮之倡导,所以娱耳目而乐心意者”4之语。秦二世让角抵手与优俳艺人同台竞技,说明秦朝的“角抵”比“角力”更具表演性与观赏性。

“角力”与“角抵”同为徒手肉搏,但文化内涵不同。“角力”是强身健体的锻炼方法,是注重力量和技巧的训练项目。“角力”强调武力的功用性,目的是富国强兵中的“强兵”,角抵则是具有娱乐性质的对抗性比赛,人们通过选手体能强弱、技巧高下的对决,来达到视觉上的愉悦。班固曾言“而秦更名角抵,先王之礼,没于淫乐中矣”5。他所感慨的正是名字变更背后武力的弱化和娱乐的增加。

二、“角抵”内涵的扩张

西汉初年,国力贫弱,百废待兴,“角抵”作为一种娱乐活动一度被罢黜。6武帝时,国家渐趋富庶,文化娱乐事业也随之兴盛。《史记·大宛列传》载“是时上方于是大觳抵,出奇戏诸怪物,多聚观者,行赏赐,酒池肉林,令外国客遍观各仓库府藏之积,见汉之广大,倾骇之。及加其眩者之工,而觳抵奇戏岁增变,其盛益兴,自此始”7。“大觳抵”是相对前朝“角抵”而言,“大”有规模广、程度深之意,所谓“大觳抵”是指对前朝“角抵”进行扩充。“出”与“入”相对,由内而外,称“出”。“出奇戏诸怪物”是在传统“角抵”的基础上,又演绎出有各种怪物野兽参与其间的新式“角抵”。“诸怪物”可能是真实的动物,也可能是演员头戴面具装扮成怪兽形象。头戴假面具的演员汉代称为“象人”。《汉书·礼乐志》记:“治竽员五人,楚鼓员六人,常从倡三十人,常从象人四人。”孟康注曰:“象人,若今戏虾鱼师子者也。”韦昭云:“著假面者也。”8增容版的“角抵”,除传统的赤膊独斗外,还应包括人与兽斗,兽与兽斗,象人斗兽,象人对斗等多种形式。后来,又“加其眩者之工”,即加入魔术幻术类精巧技艺,使得“角抵”这种奇妙的表演形式每年都会增加许多新的内容,愈发兴盛。

对于此种新型表演形式,西汉人或仍称“角抵”,如《汉书·武帝本纪》载“(元封)六年,夏,京师民观角抵于上林平乐馆”9。《汉书·元帝本纪》载初元四年(前45)10四月元帝下诏:“罢角抵、上林宫馆希御幸者、齐三服官、北假田官、盐铁官、常平仓。”11或在“角抵”之后,加“戏”、“诸戏”、“之戏”等词,如《汉书·武帝本纪》载:“(元封)三年春,作角抵戏,三百里内皆(来)观。”12桓宽《盐铁论》卷七《崇礼》载“贤良”说“今乃以玩好不用之器,奇虫不蓄之兽,角抵诸戏,炫耀之物陈夸之,殆与周公待远方殊”13。《汉书·西域传下》载:“于是广开上林,穿昆明池,营千门万户之宫,立神明通天之台,兴造甲乙之帐,落以随珠和璧,天子负黼依,袭翠被,冯玉几,而处其中。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作《巴俞》都卢、海中《碭极》、漫衍鱼龙、角抵之戏以观视之。”14今人认为“角抵”与“角抵戏”不同,“角抵”是一种单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