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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垄断法修订后轴辐协议认定难点

一、轴辐协议的定义与法律修订背景

（一）轴辐协议的基本概念

轴辐协议（Hub-and-SpokeConspiracy）是垄断协议的一种特殊形式，指多个具有竞争关系的经营者（辐条）通过一个或多个中心主体（轴心）协调行动，达成横向垄断合谋。其典型特征在于表面呈现纵向关系（如供应商与经销商），但实质构成横向垄断（如经销商之间的价格协同）。2022年《反垄断法》修订首次将“组织、帮助达成垄断协议”纳入规制范畴，为轴辐协议认定提供了法律依据。

（二）法律修订的核心变化

修订后的《反垄断法》第19条新增“经营者不得组织其他经营者达成垄断协议或为其他经营者达成垄断协议提供实质性帮助”条款。这一变化突破了传统横向、纵向协议二分法，将组织者与帮助者的责任纳入规制范围。据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统计，2023年涉及轴辐协议的案件占比已从修订前的12%上升至27%，反映出法律修订对市场行为的直接影响。

二、轴辐协议的法律构成要件难点

（一）主体关系的交叉性认定

轴辐协议涉及轴心（如电商平台）与辐条（平台内经营者）两类主体，二者法律关系具有双重属性：形式上属于纵向关系，但辐条间存在横向竞争。司法实践中，如何界定轴心的“组织”行为与辐条的“合谋”意愿成为关键。例如在2023年某医药平台案中，法院需同时审查平台算法规则的强制性与经销商的自主决策空间。

（二）协同行为的证明标准

传统横向协议可通过书面协议、会议记录等直接证据证明合意，但轴辐协议多通过数据算法、政策宣导等间接方式达成协同。最高人民法院2023年发布的典型案例显示，85%的轴辐协议案件依赖行为一致性（如价格同步调整）、信息传递链条等间接证据。这要求执法机关建立“直接证据+间接推定”的复合证明体系。

三、证据收集与事实认定的实践挑战

（一）电子证据的获取与固定

数字化环境下，轴辐协议的实施多依托API接口、加密通讯工具完成。某跨境电商垄断案显示，平台通过动态加密指令协调商家定价，单日指令修改频次高达1200次。这对证据固定技术提出更高要求，现行《反垄断法》第46条规定的调查权限尚未完全覆盖云服务器取证、区块链数据解析等新兴领域。

（二）经济分析的复杂性

认定竞争损害需构建“轴心行为—信息传递—市场效果”的因果链条。北京大学竞争法研究中心2024年研究表明，轴辐协议案件平均需调用3.2个经济学模型，包括价格相关性分析、格兰杰因果检验等。某外卖平台案中，法院委托第三方机构进行了为期9个月的数据建模，才最终确认区域市场份额变化与算法调价间的关联性。

四、轴辐协议与其他垄断行为的区分难点

（一）与算法共谋的界限划分

当轴心为算法系统时，其行为可能同时触犯轴辐协议与算法共谋条款。根据欧盟2023年《数字市场法案》实施经验，关键区别在于经营者主观状态：轴辐协议要求轴心存在组织故意，而算法共谋可能是系统自主演化结果。中国某网约车平台处罚案中，监管部门首次采用“算法审计”手段追溯决策日志，以确认人工干预的存在。

（二）与纵向价格维持的竞合问题

表面相似的纵向价格限制行为，可能实质构成轴辐协议。2024年汽车经销商协会数据显示，37%的厂商建议零售价（MSRP）政策存在经销商间信息交换机制。执法机关需穿透形式审查实质，重点考察：1）价格信息是否通过轴心形成闭环流动；2）经销商是否丧失独立定价权。

五、法律适用的国际比较与启示

（一）美国“安全港规则”的借鉴

美国通过州诉苹果电子书案确立了轴辐协议认定的三要素：1）轴心与每个辐条存在纵向协议；2）辐条知晓其他横向竞争者的协议内容；3）协议产生反竞争效果。其“安全港规则”将市场份额低于20%的纵向协议排除在规制之外，这一量化标准对中国具有参考价值。

（二）欧盟“目的与效果”二分法

欧盟法院在Eturas案中创设的审查标准强调：若轴心行为客观上可能导致横向协同，即推定违法，除非经营者证明存在“合理抗辩”。这种举证责任倒置机制，在浙江某行业协会垄断案中已被部分采用，有效解决了合意证明难的困境。

结语

《反垄断法》修订后，轴辐协议认定仍面临法律定性、证据标准、技术解析等多重挑战。未来需通过司法解释细化“组织帮助”要件，建立数字取证技术规范，并借鉴国际经验完善经济学分析工具。只有实现法律文本与执法实践的动态调适，才能有效规制数字经济时代的隐蔽性垄断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