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现代文阅读——徐刚《母亲的苦楝树》.docxVIP

母亲的苦楝树

徐刚

①老屋后门口的宅沟对岸，是一棵苦楝树。为什么叫苦楝树？其皮其木其果其根皆苦故也，中医视之为宝物，能清热、利湿、解毒。少小时，它和我的个儿一般高。母亲说：“这是你父亲种下的，苦楝多果子，他盼着得一个儿子。”种树那一年的十一月，母亲生下我，父亲高兴地说：“种苦楝的有福。”我出生不到一百天，父亲病逝。村里有人觉得是苦楝带来的苦命。

②母亲时常和我说到苦楝树。夏天，她叫我看绿叶。秋阳下，娘俩坐在后门口看黄叶，经霜之后有的成了红叶。天再冷些，我去沟边拾纷纷落地的苦楝果，母亲说：“只能玩，不能吃！”于是，虽说是父亲种下的苦楝树，却觉得是母亲的苦楝树。其实，父亲、母亲在这一棵长着苦果的树上，已合二为一，无分彼此了。

③我长大，苦楝树也长大。虽然苦楝树生长的速度很缓慢，却因宅沟岸边湿润，又有江南气候环境的滋养，它长得比我快，越来越高大。到我上学的时候，它已经有丈把高了。初小、高小、初中，九年过去，苦楝树已让我“高山仰止”了。每逢周日和寒暑假，我在苦楝树下仰望、玩耍，看它的树叶和小紫花，闻那淡淡的花香，这是植物生命对我最早的启蒙。

④我曾专门问了父亲生前将我“寄名出姓”的村里唯一的读书人、私塾先生徐家寄爷：“苦楝树和乡下常见的杨柳有什么区别？苦楝树有什么特点？”不曾想，有意外收获。徐家寄爷“楝为材也，杨柳不及。”他又取出一本旧书《花镜》，翻开，读给我听：“江南自春至夏二十四番花信风，梅花为首，楝花为终。”我有点明白了，梅花开时，春风得意，苦楝花落夏日开始，梅始楝终也。也就是品元伯说的：“一信楝花风，一年春事空。”

⑤不知不觉，二三十年过去了，我家后门宅沟岸边的苦楝树，已经长成了一棵树干粗壮、树冠浓密的大树。我去当兵了，只有它陪着母亲。我去北大读书了，也是它陪着母亲。鸿雁来往，我有时会问及苦楝花开了没有。母亲让侄子小达写回信，告诉我：“苦楝花香，木已成材。”

⑥关于苦楝树名字的起源，我在北大请教林庚先生，他不假思索地告诉我，《尔雅翼》云：“楝叶可以练物，故谓之楝。”楝树全身均可入药，叶子亦然。他还提及《庄子·秋水》，其中写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练实即楝实也。

⑦大学二年级暑假回到家中，还来不及开后门看楝树，母亲便心有不舍地告诉我：“云丽出嫁，便让昌囝把苦楝树锯了，送给云丽做嫁妆。”但，我还是打开后门想再看一眼。只见那苦楝树被锯掉后残留的树墩，也在望着我。惋惜之情油然而生。二十米高的青枝绿叶、绿色树冠和小花们没有了，芳香也远去了，留下的是一地惆怅。

⑧母亲说，锯树的时候，村里好多人来看，都是见过那绿叶，闻过那花香的乡亲呵，谁都恋恋不舍。一棵树的离去，竟然成为村里的谈资，直到我回家，乡人还在说：“元郎（父亲的小名）有眼光呵，树成材了，儿子到北京做大学生了！”“苦楝树材质好，值不少钱呐！”母亲告诉我，云丽很开心，说要做个梳妆台，千恩万谢的。“给昌囝女儿添点喜气，你父亲也高兴！”

⑨父亲早逝，以致我不记其面目，当然可悲，但父亲所留给我的，让我受用一生。为我守寡终身的娘，哺育我长大，如今想来，还让我养成了一些习惯，留给我不少人生警语，如“前半夜想想自家，后半夜想想人家”“做人勿怕穷，就怕没志气”“做生活（意为劳动）做勿死人，做懒汉能丢死人”等等。还有苦楝树，那是我的绿色启蒙；那只大黄狗，一直护卫在我身边，学步时每次跌倒，它都会把我叼还给母亲；至于那茅草篱笆墙屋，有我儿时的梦，有把我送进梦乡的长江的涛声……

（选自《光明日报》2024年11月22日，有删改）

【导语】这篇散文以“母亲的苦楝树”为线索，深情回忆了与苦楝树相关的童年记忆、成长历程及家庭变故。文章通过细腻的笔触，展现了苦楝树不仅是自然的见证者，更是家庭情感与生命哲学的寄托。作者借物抒情，表达了对逝去亲人的怀念、对母亲坚韧品质的赞美及对生命意义的深刻感悟。文笔质朴而不失韵味，情感真挚动人，展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及家族传承的力量。

12.文章是如何围绕“苦楝树”展开叙述的？

13.请根据括号中的要求回答问题。

（1）初小、高小、初中，九年过去，苦楝树已让我“高山仰止”了。（怎么理解加点词？）

（2）只见那苦楝树被锯掉后残留的树墩，也在望着我。（请赏析句子的表达效果）

14.请结合文本，谈谈你对“其实，父亲、母亲在这一棵长着苦果的树上，已合二为一，无分彼此了”的理解。

15.文章第⑥段是否可以删除？请说明理由。

16.请结合文本分析“苦楝树”在文中的象征意义。

【答案】12.文章以苦楝树为线索，从树的来历、与作者的共同成长、树的最终命运，逐步展开叙述。

13.（1）“高山仰止”本是比喻对品德高尚的人的敬仰，文中形容苦楝树十分高大，“我”看苦楝树需要仰望，表达出作者对苦楝树茁壮成长的欣喜之情。

（2）本句使用拟人的修辞手法，将“树墩”赋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