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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圈的数学 姜伯驹 所谓绳圈，首先要讲绳子。绳子是有头有尾的，头尾接起来就形成了一个圈。为什么要讲绳圈而不讲绳子呢？ 绳子是用来打结和捆东西的，譬如我们系鞋带，是不是打的结都一样呢？使惯左手的人打的结与使惯右手的人打的结可能就不一样。那么怎样研究两个结是不是一样？打结的过程中绳子是挪动的。如果允许绳子自由地挪动，我们总是可以把打好结的绳子按打结的方向抽回来，再拉直，然后重新打成另一个结，这样前后两个结不就一样了吗？所以我们不能允许把绳子抽回来。而“抽回来”这件事是很难说清楚的。 数学家们想了一个办法来表示不允许抽回来。这个办法就是把绳子的两端在远处连起来，变成一个圈。问两个结是不是一样就变成问两个绳圈是不是一样。我们允许绳圈在空间挪来挪去，唯一的条件是不许把绳子割开挪动后再粘上。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定义下研究两个绳圈。如图1（a、b）：第一对，看起来像是不一样的，但实际上是一样的。第二对，确实是不一样的。 在日常生活中，还可能要同时考虑几个圈。如图2：把两个分开的圈变成套在一起的圈。注意这个中间过程：断开再粘上，这是“违法”的。能否“合法地”从一个变成另一个？日常生活经验告诉我们，这是不可能的，否则所有的挂锁都没用了。 就是这些生活经验，很长时间没有人真正地做数学研究。上个世纪外国出现了《绳结大全》之类的书，主要是总结海员们的经验，在航海中，什么场合也是很有讲究的，结用错了，捆的东西很容易散。 数学上对绳圈的研究始于上个世纪后半期，起因是英国理论物理学家开尔文勋爵（Lord Kelvin）想要解释为什么有这么化学元素。当时有一种假说，认为宇宙中充斥着一种物质叫“以太”。不同的化学元素是以太的不同表现形式。他就有了这样一个奇特的想法：会不会每种化学元素就是以太的一种涡圈？像人吐出的烟圈一样，空气在周围转动是个涡流，它能保持烟圈的稳定。他想涡圈的轴心线是一个圈，可能会打结，简单的结就是简单的元素，复杂的结就是复杂的元素。 由于开尔文勋爵很有名气，经他一鼓吹，有好几个物理学家顺着他的思路去研究。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到底有多少种结，他们通过大量的试验，经过20多年，到1899年，编了一个表，列出了画在平面上交叉点不超过9的结有多少。这些都是经验数据的积累，并没有证明表中每两个记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世纪拓扑学发展起来了。拓扑学是研究几何形体连续变化的学科。绳圈可以挪动、不许断开、不许粘起来，正是连续变化的意思，研究方式符合拓扑学的思路。拓扑学的发展使对绳圈打结的研究变成数学的研究。 现在谈一下研究的基本想法。研究空间的东西多少有些不可捉摸，通常的办法是画平面投影图。它是来告诉你绳圈在空中的基本形态，在交叉点处一根线在上，一根线在下，前后相差有多远是没有关系的。对投影图还是有些基本要求的，首先的一个要求是三根线不能重在一起，如果三根重在一点上，我们就不知道后边两根哪一个在中间，哪一个在最后。我们要避免这个现象，其实只要把其中一根从交叉点处挪开一点就可以。另一个要求是在交叉的地方都是两根线互相穿越，不是一根碰到另一根有折回来。就是说，我们不要那种“病态”的投影图。 对绳圈，不管是一个圈还是几个圈，都用投影图表示。在数学上通常的术语中，一个圈的叫纽结，几个圈的叫链环。圈的个数叫做分支数。纽结可以看成是只有一个分支的链环。 下面一个难办的问题是怎样把“绳圈可以在空间中连续变形”这句话用投影图表示出来。 在20年代，德国数学家瑞德迈斯特（Reidemeister）提出了一个观念，他说在投影图上允许三种基本的变换。如图3：第一种（R1）是把一个卷打开或加一个卷，第二种（R2）是把搭在一起的两根线拉开或把两根线搭上，第三种（R3）是在三根线互相交叉的地方，前面的两根不动，把最后的一根向上或向下挪一下。三种变换都在投影图的局部进行，明显的一点是它们都可以用绳子在空间的移动来实现。瑞德迈斯特证明了很重要的另一面：如果有两个图形可以用连续变形从一个变到另一个，那么一定可以把这个变形过程分解成一串小步骤，每个小步骤都是上述三种变换之一，这三种变换称为初等变换。 现在我们完全从投影图上来讨论绳圈是否一样，就是要讨论，给了两个投影图，能不能通过一串初等变换从一个变到另一个。如果可以，我们就说它们等价；如果不可以，就说不等价。 说两个投影图等价，最好的办法就像前面那样给出一个挪动的方法。可要说两个投影图不等价就不那么好办了。1899年物理学家们编出的有一百多个纽结的表中，其中有一对在75年后有人发现他们实际上是一样的，是可以从一个变到另一个。所以区别不同的结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靠经验是不行的，要用逻辑推理来说明它们的不一样。 最简单的一个问题：系鞋带第一下打的是不是真的一个结。也就是说，它和标准的圆圈（我们称之为平凡结）是不是一样的。现在一样不一样的意思已经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