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河边吊水仙屈原――.docVIP

淡水河邊弔水仙屈原―― 看余光中靈活多變的藝術表現形式 黃竹芳 一、前言 接觸余光中的詩是先從學生時代的民歌「鄉愁四韻」開始，漸漸地余光中的鄉愁情思、蓮的聯想、白玉苦瓜……一首首的好詩便陪伴我們從青春走到現在。在余光中的詩中，我閱讀到有著一樣的年齡（父親和余光中同為1928年生）、相似的際遇（歷經戰亂、離散、遷移、思鄉，定位到認同）的父親，他一生的鄉情故事。 余光中的鄉愁詩是我國民族傳統的鄉愁詩在新的時代和特殊的地理條件下的變奏，他的鄉愁詩概括了相當長的一個歷史內具有普遍意義的民族感情，而藝術地表現了他個人的也是為許多人所共有的具有強烈時代感的民族感情。儘管筆者不以為「鄉愁」一詞即能涵蓋余光中作品的全部主題，但不可諱言，其卻是重要主題之一。因為余光中後期作品開始轉向台灣本土，「鄉愁」已不足以概括其情懷，而應以「家國」論之。然而，余光中作品中透顯出那樣深刻的家國情懷，力透紙背，深深地撼動我。 在詩壇上余光中的評價呈現兩極的現象，有極大的掌聲，也有不小的批評聲，但是，筆者個人卻依舊喜歡這位能反省、端祥、鞭策、激勵與自我期許的「詩壇祭酒」，除了感動於他的鄉愁情思，另一點是余光中的語言魅力，讓筆者對於余光中的作品不僅深有感受，更是深感佩服。 大抵取材於古典文學是作者文化鄉愁的投射，一來具有補史之闕的使命感，二來在古典文學的掩護下反省文化或反應現實。余光中在〈藝術創作與間接經驗〉中對其鍾愛感敬的各文學家之描寫有如下的闡釋：「古典文學更是一大寶庫，若能活用，可謂取之不竭。……從李白的詩與生平，我曾經企圖轉化出〈戲李白〉、〈尋李白〉、〈念李白〉、〈與李白同遊高速公路〉等作杜甫感召了〈湘逝〉與〈不忍開燈的緣故〉。屈原附靈於〈水仙操〉、〈漂給屈原〉與〈召魂〉。其實早在四十年前，愛讀楚辭的我就已在中央副刊發表〈淡水河邊弔屈原〉。」 或許是鄉愁情思的擴散與輻射，詩人余光中才如醉如癡的迷戀歷史。因為地理上的祖國大陸儘管幅員非常遼闊，他卻長期流落海島或流徙他鄉，縱是想回也回不去啊！無奈，便只能在文化中國的境內，去尋求精神和情感的補償。為此，詩人曾多次驅動詩的翅膀，去拜謁屈原，去追尋李白，……。 青年時期的余光中，《舟子的悲歌》時代的精神偶像就是屈原、李白、慈濟、雪萊、柯立芝和惠特曼。對於屈原，從青壯至老，更再三殷殷致意，屢寫不倦―― 「你的死就是你的不死，你一直活到千秋萬世！……灌溉著天下詩人的驕傲！」 詩藝之外，行吟楚辭的屈原，尤以其人格風骨，成為詩人心中偶像之偶像。 　　　　本文寫作的重點即―從〈淡水河邊弔屈原〉及〈水仙操〉二詩中欣賞余光中的〝寫作技巧〞透過兩首詩來析論余光中如何在新詩中鎔鑄中國古典元素，並在現代詩的生命中開出「縱的繼承」創新風貌的花朵。 二、正文 屈原是我國文學史上第一位偉大的愛國詩人，也是詩歌領域浪漫傳統的開創者。他開創了詩歌由民間集體創作到作家個人創作的新時代。屈原對後世最深遠的影響有兩項：其一是他的愛國情操和高潔的品格。千百年來，人們總以屈原為榜樣，從他那裡獲得鼓舞進取的力量。屈原的精神和品格熔鑄成激勵人心的詩篇，哺育了一代代的詩人、文人。賈誼被貶長沙，路過汨羅江，寫下了〈弔屈原賦〉，學習屈原的創作精神對當時黑暗的政治環境作了揭發和鞭撻；司馬遷在《史記》中為屈原立傳，贊頌屈大夫的正道直行與廉潔的品格，似乎也隱含了史遷在宮刑後受屈大夫的感召展現的屈原精神和毅力，完成了第一部通史巨著《史記》。 其二是屈原以楚地民歌為基礎創造了嶄新的文學體裁―騷體。屈原的詩歌，繼《詩經》寫實風格之後，開創了幻想浪漫的新詩風，豐富了我國文學的藝術表現力。漢賦的產生就直接受騷體的影響；楚辭長短參差的句式，打破《詩經》以四言為主的定式，為五言、七言詩的出現作了鋪路的先鋒。 若言文學史上被毀謗被放逐的愛國正直文人，第一個被聯想到的人物一定是三閭大夫屈原。而在所有的詩人當中，也只有屈原可躋身在民俗節日的慶典中受後人追悼、懷念，歷千百年而不衰。對於大詩人屈原的歌誦與描繪，本章以〈淡水河邊弔屈原〉及〈水仙操〉兩首詩來說明，並從詩的鑑賞中，來看余光中如何運用靈活多變的藝術表現形式，在古典的素材中鎔鑄現代文學的新生命。 （一）〈淡水河邊弔屈原〉 青史上你留下一片潔白， 朝朝暮暮你行吟在楚澤。 江魚吞食了二千多年， 吞不下你的一根傲骨！ 太史公為你的投水太息， 怪你為什麼不游宦他國？ 他怎知你若是做了張儀， 你不過流為先秦一說客！ 但丁荷馬和魏吉的史詩， 怎撼動你那悲壯的楚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