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义务到权利_中国社会价值观念的巨大变迁》.pdfVIP

从义务到权利 ——中国社会价值观念的巨大变迁 甘绍平（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 改革开放 30 年来，中国正经历着一场从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到现代市场经 济体制的巨大社会转型，这一变革不仅深刻地改变了社会的生产关系，加速了社 会生产力的发展，而且也极大地震撼着人们固有的价值观念与社会心理。随着现 代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与完善，特别是随着加入WTO的进程，在长期封闭的小农 经济社会环境中形成的价值取向与思维习惯，马上就受到一种全新的社会意识以 及与之相适应的行为模式和行为规则的严峻挑战。 于是，道德伦理、价值观念、价值理性在正在迈进现代化时代的中国社会里， 已经拥有着一种不同于前现代化时代的崭新的特点。 第一，中国社会道德思维结构正发生着一个从以义务为本位到以权利为本 位的巨大转型 中国已经无可逆转地跨入了全球性的现代化的进程，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发 展，必然也会导致全球范围内在核心的价值理念上形成一种基本的共识。一种与 公民社会相适应的价值观念或价值理性将凭借自己的生命力与竞争力占据着主 导的地位。 中国社会价值观念的巨大变迁的标志，表现在中国社会道德思维结构正发生 着一个从以义务为本位到以权利为本位的巨大转型。 对于传统的中国人来讲，义务与责任几乎是伦理、道德的同义词，伦理与道 德无非是指个体的修身养性、砥砺品质、反求诸己。不讲义务者，就会被斥为毫 无道德价值而受到家族与社会的处罚。中国文化与其它东方文化类型一样，其的 特点在于重视集体或共同体。 从对共同体的重视很自然就可以过渡到对义务的重视。东方文化以重义务著 称。因为一般来说，个体既然是某共同体中的一员，既然从共同体获得了归属感 从而满足了自己对认同性的需求，则他（她）就必然要有遵守集体规则以及为集 体牟利的义务。而整个社会成员的关系结合（所谓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 义、妇从、长惠、幼顺、君仁、臣忠）与利益分配就是通过履行相应的义务得到 实现和调节的。 这种观念对中国人的道德思维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所以甚至今天还有人断 言，伦理讲义务，法律才讲权利。 这样一种认知，是以将权利与义务及责任的关系完全弄颠倒的解释框架为前 提的。谈及伦理道德，固然离不开义务与责任等范畴，但从逻辑上讲，伦理道德 论证的基点并非是义务的履行与责任的担当，而是对人的基本权益的保护。 这样一种逻辑是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的产物。由于现代化时期整个社会 的经济转型，个体从家庭被抛到了社会，成为摆脱了家族、地域甚至身份等束缚 与限制的独立的原子式的行为主体。被抛到社会的独立自主的原子式的个体的首 要任务是维护自己脆弱的利益，也就是要向国家主张自己的权利。 当然，权利与义务是相辅相成、合为一体的。强调个体权利并非意味着个人 37 主义，个体权利的主张与落实不得以无视他人的感受、损害他人的权利为代价。 但是，在这权利-义务的统一体中，权利无疑是主导的因素。义务来自于权利、 以权利为本，正是当事人维护自身权利的需要才决定了他拥有维护他人权利的义 务与责任。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人权是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可以找 到的最有道德的词汇。 中国的改革开放实现了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从而相应地引发了有 关从计划经济的道德观念向市场经济的价值观念转变的讨论。这一讨论的一个成 果就是权利意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凸显与认同。从20 世纪70 年代以来有关人性、 异化、人道主义的激辩，到 80 年代中国社会思潮中主体意识的觉醒，再到近年 来人权理念、以人为本观念在全社会的普及与深入人心，直至 2004 年以人权入 宪为标志，人权原则已经成为指导一切社会与政治行为的准绳，从此人权理念、 以人为本的观念构成了当代中国伦理学反思的核心概念。这一清晰的思想演进脉 络呈现的是中国社会价值观念主轴的重要转换，由人权观念引发的中国文化以义 务为本位到以权利为本位的巨大转型昭示着中国社会最深刻的价值变迁。 这种文化转型的不可逆性取决于两大重要因素。一是人权的法律化，二是经 济的市场化。从人权的法律化来看，随着我国政府对《经济、社会和文化权利国 际公约》的批准和对《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