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20日(星期三)【阅读20之一(总1078)】----我与你一起学国学4走进乡村腊月档技术范本.doc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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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毒木 李青松《人民日报》(2016年01月20日24 版) 穿花格子衫的阿黑背着手,趿拉着人字拖,吧嗒,吧嗒,吧嗒,在那棵树下绕着圈圈。他的左手手腕上戴着黑褐色的闪着“鬼脸”的海南黄花梨手串。此时此刻,他的心情颇为复杂。阿黑是早晨开车从城里回来的,他的那辆“悍马”停在一片甘蔗地的后边,甘蔗林挡着“悍马”,这边看不见。他是有意停在那里的,本来就不想让乡亲们看见。否则,乡亲们以为他是在炫耀什么呢。他可不愿意给乡亲们那样的印象。 几天前,阿黑听说城里“梦巴黎”酒店的老板以不菲的价钱买下那棵树,要把它移植到“梦巴黎”的门前弄成显赫的一景,就再也睡不着觉了。他急火火地给朋友打电话,问这位谋略高手有什么办法。朋友说,什么办法?货币是干什么的?嗯? 挂断电话,阿黑用右手撸下左手手腕上黑褐色闪着“鬼脸”的海南黄花梨手串,在手里盘着,盘着,盘着。珠子上的“鬼脸”翻着跟斗,很是有些诡秘。其实,他的心也在盘着,只不过,心盘的不是手串,而是那棵树。 阿黑果断出手了。他出了比“梦巴黎”老板还高的价钱——让那棵树原地不动。阿黑疯了吗?阿黑没疯。他之所以花巨资买下那棵树,如果不是与“梦巴黎”的老板斗富,那一定是另有原因了。 吧嗒,吧嗒,吧嗒——这会儿,趿拉着人字拖的阿黑,绕圈圈绕累了,就坐在树下的一块石头上歇息,手串上的“鬼脸”一闪一闪的,他并不理会,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棵树。 那是一棵奇崛的树,名曰:箭毒木。箭毒木的汁液呈乳白色,剧毒。误入眼中,会导致双目失明。一旦由伤口进入人体血液里,那就更可怕了——会使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不消半个时辰,便一命呜呼。故此,箭毒木又叫见血封喉,是世界上最毒的树之一。 那棵箭毒木雄踞于五指山下一个黎族村寨的寨口。一次,我到海南行走,顺便去看了那棵已经属于阿黑的箭毒木。那是一棵实实在在的树,蓊蓊郁郁,气象万千。躯干五六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树皮是青灰色的,略显粗糙。树枝向南北东西四个方向延展,树势健朗旺盛。树高三十二米,树冠直径超二十四米,树龄超过五百年了。箭毒木的身上有许多泡沫状的疙瘩,树冠三百六十度球体覆盖,犹如一朵巨大的绿色蘑菇云浮在半空。 阿黑在那棵树下长大。阿黑的阿爸在那棵树下长大。听阿爸说,阿爸的阿爸也是在那棵树下长大的。箭毒木庇护着寨子,庇护着寨子里一代一代人的成长。大树下,是牯牛躲风避雨的去处,是村民谈天说地的地方。没有电视的年代,村里所有的新闻都来自那里。 箭毒木坚定,稳固,不可动摇。裸露于地表的板状根,如火箭尾部的翼片支撑着硕大的树干。其地下的根系更是发达。这么说吧,树有多高,地下的根就反向扎多深,并且纵横交错,相互叠加,形成巨大的网状系统。一场强台风过后,遍地哀歌,万木摧折,唯有箭毒木,昂昂然,屹立不倒。什么原因呢?这就是根系的作用了。 就像无法量化箭毒木的博大与壮美一样,人们也无法丈量它根系的全部。因为,它的根系之发达,超越了我们的思维和想象。 阿黑还专门雇了个阿叔看树,每月工资三千元。 看树的阿叔戴着斗笠,腰里别一把砍刀,每天巡护,尽职尽责。后来,阿黑让阿叔在箭毒木的不远处摆了个摊儿,出售椰子、槟榔、芒果和菠罗蜜,一边看树一边做生意,或者说,一边做生意一边看树。阿黑认为,这样既低调又自然,顺理成章,免得村民反感——把我们都当贼了吗?不过,看树的阿叔还真是有点老电影里八路军地下交通员的意思,眼神里透着警觉,时不时地往树这边瞄几眼。 阿黑给看树的阿叔配了一部手机,让他每天用短信把树的情况发给他。阿叔发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今日无异常”。而阿黑呢,每天只有看到阿叔的短信,睡觉才踏实。 我来的那天,特意到阿叔的摊前买了个椰子,喝椰子水,解渴。阿叔挥起砍刀,咔!咔!咔!砍那么几下,就在厚厚的椰子皮上砍出了洞洞,再插进一个吸管,递给我。他说,小时候的阿黑机灵得像个猴子,就是喜欢爬树,嗖嗖嗖几下,就能蹿到几丈高的树上去,摘椰子,摘槟榔。他指了指高大的箭毒木,说,他常在那上面耍,掏鸟蛋、捅马蜂窝,也站在树上往下呲尿,专呲那些打树下过路的“秃头脑壳”……我听得入迷,能感觉到,阿黑的童年,洋溢着欢乐的气息。是啊,这棵树上有阿黑的记忆。记忆是什么?记忆就是乡愁。对阿黑来说,乡愁不是什么虚幻缥缈的东西,就是这棵具体的树呀。 我坐在小板凳上,吸着椰子水,咕噜噜,咕噜噜,一时竟忘了该问些什么了。我将椰子放在小桌上,用一片芭蕉叶擦了擦嘴巴,便也学阿叔的样子往箭毒木那边瞄一眼—— 箭毒木裸露的板根上拴着一头老水牛,静静地卧在树下,享受着午间慵懒的时光。它的尾巴悠闲地甩着,驱赶着蚊蝇。时间仿佛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有这棵古老的箭毒木,以及箭毒木树下发生的那些故事。 阿黑原是某政府机关公务员,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文章。不出意外,若干年后,局长的那把椅子,就应该由他来坐了。不料,顺风顺水的阿黑因遭人嫉恨,陷入了一个莫名的圈套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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