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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比较论走向互动论 ——关于法律文化研究范式转换的初步设想 吉林大学法学院　黄文艺( 摘　要：比较论范式对于各个法学知识部门所进行的法律文化比较研究贡献甚大，但它们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缺陷。本文在批判比较论范式的基础上，提出了一种新的范式——互动论范式，主张在承认法律文化的迁移性和互动性的理论前提下，立足于法律文化互动的历史和现实，开展法律文化比较研究和法律文化互动研究，提供比较性法律知识。 关键词：法律文化　比较研究　范式　比较论　互动论 包括中西法律文化比较在内的法律文化比较研究，构成了法理学、法史学、法社会学、比较法学、法人类学等各个法学知识部门共同关注的论域。尽管不同的知识部门所进行的法律文化比较研究互有差异，但它们都把各个地理政治单位的法律文化视为独立的文化体系，并试图通过比较来型构出法律文化的异同。本文把这些知识部门所共同的研究思路和模式称为比较论范式。尽管各法学知识部门在这一范式下对比较性法律知识的增长贡献甚大，但这一范式已包含明显的缺陷并面临困境。本文在批判比较论范式的基础上，尝试性地提出了另一种取而代之的范式，即互动论范式。互动论范式主张，在承认法律文化的迁移性和互动性的理论前提下，立足于法律文化互动的历史和现实，开展法律文化比较研究和法律文化互动研究，提供比较性法律知识。当然，本文仅仅是谈一些法律文化研究范式转换的初步设想，这些初步设想有待进一步修正、深化和完善。 一、比较论范式的批判 (一)对比较论范式的地理政治概念的批判 比较论范式对法律文化的性质的理解可以概括为关于法律文化的地理政治概念。按照这种地理政治概念，法律文化总是与民族国家（如美国、伊朗、南非）或更大的地理政治单位（如西方世界、伊斯兰世界、黑非洲）相联系，并且可以按照地理政治单位的地理界限清晰地区分开来。比较论范式之所以会有意识地或潜意识地采用这种地理政治概念，其原因很清楚：一旦把法律文化与地理政治单位勾连和对应起来，法律文化就成了某一地理政治单位的法律文化，世界法律文化的划分和法律文化比较对象的确定也就变得简单起来。的确，比较法学家按照这种地理政治概念很轻松地就绘制出一幅世界法律地图。这幅世界法律地图实际上就是世界地理政治版图的翻版。在20世纪，世界的地理政治版图主要是由西方国家、社会主义国家、伊斯兰国家、亚洲国家、非洲国家等板块所构成，世界法律文化对应地被划分为西方法律文化、社会主义法律文化、伊斯兰法律文化、亚洲法律文化、非洲法律文化等类型。比较法学家按照这种地理政治概念也可以很轻松地确定比较对象，如中国与非洲法律文化比较、中国与立陶宛法律文化比较，尽管实际上很少有人进行这种比较。 虽然这种地理政治概念有上述好处，但它并不是一种可取的法律文化概念，因为它有着不可容忍的严重缺陷。首先，这种地理政治概念将法律文化与地理政治单位联系起来时，就很容易产生将地理政治单位与法律文化联系起来的反向联想，即以为凡是地理政治单位都是一个法律文化实体。然而，地理政治单位与法律文化实体之间不能划等号。基于地理政治概念建构起来的“法律文化实体”，可能并不是真正文化意义上的文化实体，而仅仅是一个地理单位或政治单位。例如，“非洲法律文化”就完全是一个地理构造物，只具有地理的意义。因为非洲各国法律文化并不像属于西方法的西方各国法律文化或属于伊斯兰法的各伊斯兰国家的法律文化那样具有共同的起源、亲缘关系和文化特征。因此，“非洲法律文化”只能理解为在非洲地域上存在的法律文化，而不能理解作为一种法律文化类型。“社会主义法律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政治构造物，其政治意义大于文化意义。所以，在苏联东欧社会主义政权垮台之后，比较法学家就迅速从世界法律版图上拿掉社会主义法律文化或法系。如果社会主义法律文化真是一个文化实体，是不能因为其政治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的变化就立即被取消存在资格的。 其次，这种地理政治概念将地理政治单位内的法律文化设想为一种自洽的、完全同质的文化实体，从而遮蔽了地理政治单位内法律文化的多元性、异质性以及其与异域法律文化的密切联系。然而，正如法律多元主义1所揭示的那样，无论是在非西方社会，还是在西方社会，社会内部都存在着官方法与非官方法、固有法与移植法、主法律文化与次法律文化等多元法律文化。另一方面，在现代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独立创造或发展本民族的法律文化，而必然与其它民族在文化上保持一种开放互动的关系，不断地从其它民族那里吸收对本民族有用的法律文明和智能，同时又不断地向其它民族输出具有普遍意义的法律文明和智能。这表明，现代地理政治单位内的法律文化既不是自洽的，也不是同质的。这种法律文化现实无疑使不同法律文化的比较变得非常困难和繁复，也是很多比较研究者不愿正视和面对的，因而宁愿相信并投入到地理政治概念所假定的那种理想状态。 再次，这种地理政治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