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版高中语文 作品赏析 榆钱上的时代烙印 赏析刘绍棠《榆钱饭》.docVIP

“榆钱儿”上的时代烙印 榆钱儿，小小的荚果，撮一捧在戥子上怕也称不出五钱的分量．以此为文，似乎着眼微观，小述乡情；但刘绍棠是大手笔，一碗为富人齿冷的“榆钱饭”竟勾描出三幅活灵灵的乡俗图画，给不应被后人遗忘的历史精制出一张张“时代切片”。 作者写旧社会“京门侉子”的农民年年在“青黄不接春三月”时靠树叶子、榆钱儿“哄饱肚子”的文字，一反“忆苦”式的做作，决不像有人写同类题材时半诉半泣，拉不开笔。他实实在在地复原了当年农家生活的艰难景况，又因为是钩沉“我童年时代”的记忆，更显得真纯，写出了小孩子在苦难中偷来的一分“享受”，几多天趣。绍棠爱写那当儿的生活，正是为了永远告别那个时代，永远记住乡情对自己的哺育。我们的祖先在不会种庄稼时，摘果儿采薇算不得丢人；多少千年过去了，提倡“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孔圣后代又被逼出了“返祖”习性，倘不知道先祖父有过如此悲剧的后生，真该读读《榆钱饭》。 《榆钱饭》如作者其它的乡土文学作品一样，讲究“出学问”，试说几例，以见一斑： 其一，作者生活功底深厚，文字技巧娴熟，用词儿真、准，出神入化。《诗经·周南·芣苢》写妇女采车前子的动作用了“掇、捋、袺、襭”等不同的动词，逼真传神，历来为赏家看好。绍棠则师古能出新，你看，之于杨芽用“摘”，之于柳叶用“采”，之于榆钱儿则用“捋”，三个不同的动词引出来各具情态的动作。这里流露出作者强烈的民族审美意识，绝没有唯美而失实的瑕疵。一串“粉个囊囊”的榆钱儿缀满了枝儿，要取，只能是“捋”，倘换成别的字眼儿，都得“露怯”。写二妹子恼火的表情时，以“脸上挂霜”就够出神的了，作者又顺势加一笔“狠狠剜了我两眼”，好个“剜”字，把那村姑写活了。有人说，这叫“感官功能移置”，理论问题自有专门家研考，反正普普通通的生活语言常在绍棠笔下产生了奇异的“光合作用”，营养着他的文学作品。 其二，风俗人情，时代烙印，全被淡化于信手拈来的短语中，耐人咀嚼。“那时候，我六七岁，头上留个木梳背儿”，多可爱的“木梳背儿”!平贴在光头上的一小片黑发，现出了旧时村童的“嘎”劲儿，兴许你会立马想起早年间杨柳青年画上那个抱着大鲤鱼的憨小儿来。“闲时吃稀，忙时吃干”，这八个字，非同小可，它浓缩了一条“最高指示”(“杂以蕃薯瓜豆”等语作者可能不忍再转引了)。共和国的缔造者深知“吃饭的问题最大”(毛泽东《民众大联合》语)，他为百姓想得不可谓不周细，但解决几亿人温饱谈何容易!飘轻的榆钱儿勾扯着“唯此为大”的社会问题。“改正了我的‘一九五七年问题’”，这句话故意不说“反右斗争”，于修辞学讲是“讳言”，于感情上讲是大度，作者越恬淡，读者反而陷入“长考”之中了。这里的学问，起码高出“伤痕派”一档。 其三，乡土文学要弘扬民族文化传统，又要吸收现代的新鲜的表现方法。绍棠在这方面有独到。写丫姑爬树捋榆钱儿的几句着实精采，“她把黑油油的大辫子七缠八绕在脖子上，雪白的牙齿咬着辫梢儿，扒光了脚丫子，双手合抱比她的腰还粗的树身，哧溜溜，哧溜溜!直上直下爬到树梢，岔开腿骑在树杈上。”不用说，作者对太史公写樊哙闹宴那段文字是熟稔并喜爱的。当然，绍棠对古典作家技法的借鉴是讲分寸的，他自有个人的专长与风格。写动乱之后农家饭桌的变化，则化用了影视艺术的手法，一年一个特写镜头，“画面”上迭印着纪年数码，连连闪过，文字极简省，形象却更为突出。这足以教人对乡土文学的“土”要重新认识一下了。 作者说，“榆钱生吃很甜，越嚼越香。”读《榆钱饭》呢?也许您会“留芳齿烦”，也许您觉得甘苦参半；反正，个中三昧经得起您品。 【附】刘绍棠《榆钱饭》 我自幼常吃榆钱饭，现在却很难得了。小时候，年年青黄不接春三月，榆钱儿就是穷苦人的救命粮。杨芽儿和柳叶儿也能吃，可是没有榆钱儿好吃，也当不了饭。那时候，我六七岁，头上留个木梳背儿；常跟着比我大八九岁的丫姑，摘杨芽，采柳叶，捋榆钱儿。丫姑是个童养媳，小名就叫丫头；因为还没有圆房，我只能管她叫姑姑，不能管她叫婶子。杨芽儿和柳叶儿先露头。杨芽儿摘嫩了，浸到开水锅里烫一烫会化成一锅黄汤绿水，吃不到嘴里；摘老了，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只有不老不嫩的才能吃，摘下来清水洗净，开水锅里烫个翻身儿，笊篱捞上来挤干了水，拌上虾皮和生酱作馅，用玉米面羼合榆皮面擀薄皮儿，包大馅儿团子吃。可这也省不了多少粮食。柳叶不能做馅儿，采下来也是洗净开水捞，拌上生酱小葱当菜吃，却又更费饽饽。杨芽儿和柳叶儿刚过，榆钱儿又露面了。村前村后，河滩坟圈子里，一棵棵老榆树耸入云霄，一串串榆钱儿挂满枝头，就像一串串霜凌冰挂，看花了人眼，馋得人淌口水。丫姑野性，胆子比人的个儿还大；她把黑油油的大辫子七缠八绕地盘在脖子上，雪白的牙齿咬着辫梢儿，光了脚丫子，双手合抱比她的腰还粗的树身，哧溜溜，哧溜溜，一直爬到树梢，岔开腿骑在树杈上。我站在榆树下，是个小跟班，眯起眼睛仰着脸儿，身边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