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魏晋南北朝复仇与法律互涉的省察与诠释.PDFVIP

臺大文史哲學報 第六十八期 2 0 0 8 年 5 月 頁 3 9 ~ 7 8 臺 灣 大 學 文 學 院 兩漢魏晉南北朝復仇與法律互涉 的省察與詮釋 李 隆 獻∗ 摘 要 本文探討復仇觀在兩漢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轉化之跡：就此一時期復仇 觀的遞嬗∕轉變、官方的法令規範與執法態度、輿論所反映的復仇觀，以 及復仇與法律互涉的相關問題等進行省察與詮釋。 文中指出：自西漢至南北朝的復仇觀，在與官方法律的互動之下，反 映出「忠」、「孝」兩種倫理的拉扯。面對私義的「孝」∕「禮」與公義 的「忠」∕「法」概念的衝突，復仇觀在這一時期發生了多次的變化：漢 代─尤其是東漢─較傾向於認同復仇；曹魏當政者則意識到漢代寬縱 復仇所導致的問題，遂明訂禁止復仇的相關律令。南北朝分裂後，對復仇 與法律的態度則南北有別：南朝強調孝義倫理，對復仇採寬赦，甚至肯定 的態度；北朝則傾向於強調「忠」，透過將「忠」定義為「大孝」，將其 內涵國家化，同時也在法律上明令禁止復仇。 關鍵詞：復仇 復仇觀 法律 禮∕法衝突 孝 ∕忠衝突 96.09.03 收稿，97.01.20 通過刊登。 ∗國立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系副教授 40 臺 大 文 史 哲 學 報 一、弁言 「復仇」是中國社會、倫理與法律思想∕制度的一大論題。筆者曾在〈復仇觀 的省察與詮釋──以《春秋》三傳為重心〉中指出： 由儒家復仇觀演變的情形來看，儒家早期似無明確的復仇觀念，而 後融入倫理觀念，便以人際關係來定義所須行使的復仇義務。…… 儒家以「禮」規範復仇的行為，實有別於原始社會的復仇，可說是 1 「倫理化」的復仇觀。 2 儒家的道德倫理建基於「孝」，「孝」，既是「天之經，地之義，民之行」， 也是 3 4 「德之本，教之所由生」，可說是五倫的核心價值； 因此也可以說儒家傳統的 復仇觀∕行為，建立在廣義「孝」的倫理觀念之上。「復仇」，尤其是血族復仇， 往往是在「孝義」倫理之下進行的。5 《禮記．曲禮》：「父之讎，弗與共戴天」， 孔穎達《疏》云： 「父之讎，弗與共戴天」者，父是子之天，彼殺己父，是殺己之天， 故必報殺之，不可與共處於天下也。……而〈調人〉云「父之讎， 辟諸海外」，則得與共戴天。此「不共戴天」者，謂孝子之心，不 1 李隆獻，〈復仇觀的省察與詮釋—以《春秋》三傳為重心〉，《臺大中文學報》22 期（2005 ），頁 120 。 2 宋．邢昺疏， 《孝經注疏．三才章》（臺北：藝文印書館，1976 年景清嘉慶 20 年 江西南昌府學刻本）：「子曰：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卷 3 ， 頁3 下。 3 《孝經注疏．開宗明義章》：「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卷1 ， 頁2 下。 4 參徐復觀，〈中國孝道思想的形成，演變，及其在歷史中的諸問題〉，收入氏著， 《中國思想史論集》（臺北：臺灣學生書局，1975），頁 155-200 ；謝幼偉，〈孝在 中國文化上之地位〉，收入中華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孔子研究集》（臺北：中華 叢書編審委員會，1960），頁351-355 ；陳來，《古代宗教與倫理：儒家思想的根源》 （臺北：允晨文化，2005 ），〈第七章．德行．三、孝與三代的德行〉，頁310-322 。 5 康有為、林義正皆認為「復仇」建立在「親親」的宗法倫理上，與鄙意意近。康說 見其《春秋筆削大義微言考》（臺北：宏業書局，1975），頁 194 ；林說見其《春 秋公羊傳倫理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