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许诺.doc

爱的承诺 陈时勉 鄂南多山。山的深处有个栀子村。秦汉以来，山月空照，涧水枉流，几无外人造访。近年来，栀子村名声鹊起。已婚夫妻和未婚情侣纷至沓来，他们怀着麦加朝圣者般虔诚的心情凭吊一处坟冢，瞻仰一棵绿树。因为，这坟这树见证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故事的渊源要回溯至六十多年前—— 栀子村的憨哥和王二楞是两个帅气小伙。战乱让他们成了孤儿，生活又拽着他俩走进了地主老财家。同样的境遇结成了兄弟般情谊。 一个夏天的清晨，轮到王二楞放牛了。不知怎的，他觉得特犯困。于是，便撒了个谎：憨哥，我头痛得厉害，你替我放牛吧！憨哥说声你好好睡吧就出了门。 一条大路延伸至远方，一间牛棚孑立于路旁。憨哥远远看见有人倒在路边。跑近一看，原来是个蓬头垢面的年轻姑娘。用手试试鼻息，尚有微弱的呼吸。救人要紧，憨哥抱起这个昏厥的姑娘就往大妈家跑。 几口姜汤灌下去，姑娘苏醒过来。喝过大妈熬的稀饭，姑娘渐渐有了精神。待她梳洗更衣停当，再次在憨哥及闻讯赶来的村民面前亮相时，人们惊呆了：“捡”来的姑娘身材高挑面容俊俏宛若出水芙蓉般清爽。教私塾的二先生说，这姑娘恐怕是从《聊斋》或《红楼梦》里逃出来的。 姑娘的确是逃出来的。她叫丫妹，家在河南，父亲嗜赌成性。在贫穷和毒打中绝望的母亲塞给丫妹一只玉镯后投河自尽了，母亲的死并没能唤回父亲的人性和良知。在输光所有家产并欠下一屁股赌债后，父亲动了邪念：将女儿嫁给赌徒抵赌债！丫妹恨透了好赌之徒，宁死不从，于是逃了出来。所幸没有裹脚，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她有一个蛮犟的念头：往南跑，直到累趴饿倒。若是男的救了她，只要他未婚，不赌，就嫁给他。连月奔波的疲惫和饥饿使她终于撑不住了，她倒在毗邻牛棚的山脚下。 憨哥放牛抱回美人，好不惬意。新婚夜，大妈家。一间旧屋接纳了两位新人。幸福的人儿立下誓言：今生今世，相亲相爱，至死不渝。王二愣贪睡错过良缘，好不沮丧。他掴了自己几个耳光，立誓终身不娶。 憨哥和丫妹婚后住在大妈家。丫妹是北方人，爱吃面食，憨哥就学蒸馒头。时间长了，蒸的馒头又酥又香。于是，他俩开了一家馒头店，所得收入用以维持生计。憨哥从不抽烟，但一日三餐爱喝点小酒，丫妹就学酿米酒。熟能生巧，丫妹酿的米酒又甜又香，小店里又飘出了米酒的香味。为了纪念生命旅途中的那次奇遇，他俩在山脚下初次相遇处栽了一棵栀子树。 每天忙完生意，已是黄昏。憨哥和丫妹总要手牵手地在村前村后散步，共同回味生活中感人的细节，共同品味生命中幸福的时光。每年夏天，在他们相遇的那个特殊日子，栀子树前都会留下那相依相伴的身影。美中不足的是，丫妹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但憨哥很知足：夫妻恩爱的甜蜜和儿孙绕膝的欢愉一样叫人喜滋滋。 说来也巧，憨哥和丫妹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二十岁相遇结合，四十年弹指挥间。六十岁生日那天黄昏，他俩又牵手散步了。两人互问心愿，丫妹说，当年母亲送我一只玉镯，在逃婚路上丢了，怪可惜的。憨哥说，喝了一辈子米酒，就是没尝过茅台，怪想喝的。他俩都记住了对方的心愿。 第二天，憨哥对丫妹说，想进城。丫妹没多问，点头应允。憨哥拿了一叠钱就上路了。原来，憨哥想给丫妹买个玉镯点亮心愿，想用事先的秘而不宣制造个惊喜。没料到，回来的路上，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把憨哥撞飞了…… 三天后，在丫妹的千呼万唤声中，憨哥睁开了双眼。医生说，憨哥伤势非常严重。能醒过来，是爱的神奇力量创造的奇迹。口不能言的憨哥瞥见丫妹，顿时泪水涟涟。他吃力地抬手指了指衣袋。丫妹从中掏出个玉镯，霎时明白了一切。憨哥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后又昏迷过去。医生把丫妹叫到走廊里，说，你丈夫已经不行了，快准备后事吧！但丫妹坚信憨哥不会就这样撇下自己，他会醒来的。果然，在丫妹如诉如泣的呼唤中，憨哥又苏醒过来。丫妹说，憨哥啊，让我伺候你两天吧。两天，答应我。我要买瓶茅台，藏它二十年，让你好好喝一回。来，拉勾！这对恩爱夫妻的手又牵在一起了。不过，这次用的是小指。 两天时间里，憨哥时醒时昏。丫妹用心做着一切：擦洗，换衣，按摩，耳语。 两天后，憨哥去了。在开满白花的栀子树旁，丫妹安顿了他的憨哥。 憨哥下葬后，丫妹租车去了趟贵州茅台镇，她买到了正宗茅台并咨询了藏酒常识。她要实现憨哥的心愿，兑现自己的承诺。 丫妹又开始了新的生活。馒头店恢复营业后，她请来王二愣做帮手。起初，王二愣以为自己尘封的心扉可以开启了，但接下来流过的岁月、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丫妹的情感完全定格在憨哥的世界里。黄昏时分，丫妹照旧在村前村后散步。只是，散步的仅她一人了。每逢丫妹和憨哥的相遇日以及憨哥的忌日，她都要到那棵栀子树前也就是憨哥的坟头烧纸祭拜呆上半天。毕竟年岁不饶人，丫妹几次病得蛮重，几乎下不了床，但她还是婉拒了王二愣希望照料的好意。她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支撑着自己：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我不能倒下。我答应过憨哥，让他喝上茅台酒——二十年陈酿的…… 憨哥车祸去世整整二十年的忌日那天，丫妹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