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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农活献媚 梁小斌 — 我与“农活”有一种藕断丝连的关系，是从他们很隆重向我赠送镰刀的那个时刻开始的。当着我的面，他 们抱来了一大捆镰刀，簇新的刀口还没有开刃，就那么黑乎乎的相互纠缠地咬成一堆，轰然有声地堆放在已 经泛红的竹床上。人民公社的宣传干事皱了皱眉头后，向身边的一位老者耳语，老者就去拍了一个男孩的 头，男孩一溜烟似地向村子里跑去。他很快跑回来，手里高举着一块红得令人眩目的被面，被风一吹全都裹 到了他的身上。 宣传干事的手臂一扬，红色被面被扯成一条条红色的绸带，并往镰刀上拴，剩下来的布经拉扯铺在竹床 上，正好盖住裂开的床腿。很快，系着红绸带的镰刀整齐地排开，“红宝书”陪伴着它。不过，封面上有绳子勒 痕的书，被转换到一摞摞书的下面。我将得到其中的一份赠品。 发放赠品的台词是这样的：“——今天，我特意把镰刀扎得漂亮一点，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你们人生 中的大喜事，现在你们有两件宝，这为你们改造世界观准备了充分的条件。”宣传干事说到兴致上，转身操起 一 把镰刀用拇指碰碰刀口：“但你们要注意，我赠送的不是让你们收藏的纪念品，你们要倾心使用它，这镰刀 开刃的工作还得你们自己来做。我相信，只有这闪光的镰刀会证明你们的思想没有生锈，你们不用吝惜它， 镰刀会越用越小，越用越薄，直至把它消灭。你们的劳动至少要消灭十把镰刀以上。”为他的台词论证，宣传 干事还真的把那根绸带从镰把上给拽开了。 斌 2D08．5 过了一会，就喊到我的名字。原本趋向柔和的 美娴熟的劳动姿态，像恶梦一样缠绕在我的心头。 镰刀经宣传干事这么兴冲冲地重新注释，它的面目 手中所持，捧到胸前，瞄一眼刀刃，然后在股掌间挥 又重新深奥难懂起来。我接过红宝书就要回头，宣 舞，名字叫“开镰”。 传干事说：“别慌，还有一件宝。”他把镰刀递给我之 ． 多少年之后，我在珠海见到艺术家石虎，他说到 后，又说了一句别慌，像收拾身边杂物似的，他指法 家乡的赛龙船时辰，有许多美少年在挥舞杏黄旗， 纤细地将红绸带拎了拎，大概是做最后的欣赏。红 因为手中有了旗帜，少年们龙腾虎跃，面色白里透 绸带搁到了我怀中的红宝书上。在我返回途中，红 红。而当时一个少年不慎将手中杏黄旗落地，被另 绸带也节外生枝，又让风吹到来观看欢迎大会的社 一 个少年飞一般抢去，丢旗少年手中无所依，面色 员人堆里，我只得僵硬地站着，等待着社员们慢吞 立刻苍白。石虎说，我赶紧叫母亲帮少年要回杏黄 吞地、前推后搡地将红绸带传递到我的手中。这就 旗，少年神情活了过来，他回到小伙伴中间，我甚至 是镰刀如何到手的大致过程。 找不到他了。石虎说得对，手中无所依，这是一种很 空寂的打谷场上惟一剩下披着褪色黑人褂的老 神秘的难堪。但是与我正好相反，手中有所依，我将 者蹲在牛圈外伺候着耕牛。他与耕牛的絮语如同他 惊慌失措。 手掌里的一把黄豆，在斜着手掰开耕牛的嘴巴之前， 我要干的不就是一种普普通通的农活吗?是的。 他张开手掌，如数家珍，接着手掌一翻，将黄豆裹进 这农活楷模顶到你头上，首先有一个如何才能与割 草料。老者的神秘呼唤，听上去像喊喂牛的草不够 麦者“形似”的难题亘在面前，无论如何，手上必须 了。这时，那个曾经被他拍过头的男孩抱来了草料。 有所依，是我生存的根基。迄今，我们仍可以听到， 紧接着，劳动殿堂里的一些行家里手手提各式 我们压根儿还没有碰农活，就提前一个礼拜演奏了 劳动工具从我跟前晃过。他们中间有身着绿军裤、上 麦收劳动前奏曲。 穿洁白衬衫的解放军排长。他停下步，摘下挂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