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欣赏的生命中的偶然.PDF

我所欣賞的生命中的偶然 関品方 2015 年 8月 14日 （農曆 7月 1日 ） 去年農曆 8月 18日， 我到海寧觀潮 。一線潮如期在午前 11時 45 分左右從遠方湧來。先是構成弧綫形，緩緩馳近， 潮水逐漸轟鳴，到這個特定的地點，如常拉成一條直綫， 然後徐徐向天邊推進。 我想起蘇東坡一首詩：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本來無一事，廬山煙雨浙江潮。那是多麽的飄逸，充 滿了哲理。潮未到來之前，群衆翹首盼望，人聲鼎沸，爭 先恐後。及至潮已遠去之後，黑壓壓的人群，突然惆悵若 失，高潮過後，鴉雀無聲。那鮮明的對比，於今回想起來， 還歷歷如在目前。人生散聚起跌，正是如此。由於時空的 交錯，當日我和他們偶然偶遇， 素未謀面卻摩肩接踵，但 前後不足一小時即各散東西，今後海角天涯，會否重遇， 有誰能知？ 當天下午我到徐志摩的故居。二樓大廳佈置整然，中間兩 旁懸挂一幅對聯： 康橋舊夢，巴黎麟爪，哈河夕照，翡翠游蹤，邁越環球， 瀛海歸去，才思潮湧，高崗振衣瀟灑； 愛將妙筆，揮開 陳霧，巨掰主盟，遺韻千秋，留得珠璣彌永 ； 歇浦芳塵，玄蒼蘭舟，燕嶺曉風，錢塘新月，往還南北， 杏壇邀來，令譽雷隆，云天展翅翺翔；詎料詩魂，驀上靈 霄，彗星掠瞬，曳光萬丈，豈言生命短長 。 志摩之逝，出人意表，囯人同感錯愕。他的出現在中國 民間，短短三十四載，或純屬偶然，卻永留史冊。對聯上 下的末數句真是神來之筆，勾畫出他璀璨的一生。巨掰主 盟，遺韻千秋，留得珠璣彌永 ；彗星掠瞬，曳光萬丈，豈 言生命短長 。 他的詩，最膾炙人口的，當然是 《偶然》。全詩只兩段， 共十行，僅七十七字。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 你不必讶异 ， 更无须欢喜 .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 你记得也好 ， 最好你忘掉 ，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 志摩能把 “偶然 ”这样一个极为抽象的时间副词 ，使 之形象化，置入象征性的结构，充满情趣哲理，不但珠润 玉圆，朗朗上口而且余味无穷，意境 溢于言外 。筆者對 这首《偶然》小诗，只能說是古往今來， 情有独钟 。诗史 上，一部洋洋洒洒上千行长诗 ，可以随似水流年 而埋没于 无情的历史沉积中，而某些玲珑之短诗，却能够经得起 历 史年代的考驗， 而歷久常新，独放异彩。这首小诗，在现 代诗歌长廊中，堪称别备一格之作 。 卞之琳说： “这首诗在作者诗中是在形式上最完美的 一首。” 陈梦家认为： “《偶然》划开了他前后两期的鸿沟。 他抹去了以前的火气，用整齐柔丽清爽的诗句，来写那微 妙的灵魂的秘密。” 。 此诗在格律上 ，看得 出徐志摩的功力与匠意。全诗两 节，上下节格律对称。每一节的第一句，第二句，第五句 都是用三个音步组成。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在这 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每节的第三、第四句 ，都是两音 步构成 。 “你不必讶异， ” “你记得也好 ，” “最好 你忘掉， ”在音步的安排处理上 ，严谨中不乏洒脱 ；较长 的音步与较短的音步相间，读起来纡徐从容 ，委婉顿挫而 朗朗上口 。 这首诗歌 ，充满着使人不易察觉的各种 张力“ ”结构， 在 肌质“ ”与 “构架”之间， “意象 ”与 “意向 ”之间 ， 都存在着独特的 张力“ ”结构 ，是這 诗富于艺术魅力的 一个奥秘。 所谓 张力“ ” ，是在整体诗歌的有机体中，包含着共 存的互相矛盾和背向而驰的辨证关系。一首诗歌，总体上 必须是有机的，具整体性的 ，但内部却允许并且应该充满 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张力。充满 张力“ ”的诗歌，才能蕴含 深刻、耐人咀嚼、回味无穷。只 有这样的诗歌 ，才不是静 止的，平板的，而是立體的， “寓动于静 ”的。 满张的弓虽静止不动，但却蕴满饱含着随时可以爆发 的